余过淮阴市中,憩一酒肆。主人约五十余岁,与余谈酒事,各极其意。主人忽瞪目视余曰:“观君似解操觚者?”余谢曰:“非日能之,尝窥一斑矣。”主人遂与余论诗,上至三百汉魏,下及六代三唐,以及我明皇,无不毕当窥綮。因命对坐剧饮,复论天下事,事至于千古兴衰。每太息流涕,忽向余曰:“吾阅海内人多矣,少得似君,君得毋金华胡元瑞乎”?余曰:“是也”。余因询其姓字。主人曰:“肆门所书张叔度是也”。余复问其乡县。主人曰:“吾无何有乡之人也。”余笑曰:“地且不得,曾谓张叔度是丈人姓字乎?”主人起,顾余笑,跃身人内曰:“毋多谈,君且休矣。明日索与相见。”众慵保曰:“主人仗一剑跃马去矣。”余遂穷问其人,则曰:“主人有钱数百千,令我辈张肆于此,其出处从不能悉也。”余意必江淮大侠,托于市隐者耳。
(《甲乙剩言》)
都下有高邮守杨君家,藏合卺玉杯一器。此杯形制奇怪,以两杯对峙,中通一道,使酒相过。两杯之间,承以威风。凤立于尊兽之上,高不过三寸许耳。其玉温润而多古色,至碾琢之工,无毫发遗憾。盖汉器之奇绝者也。余生平所见宝玩,此杯当为第一。
(《甲乙剩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