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家界九分山水半分地,地虽少,但适合种稻。据史书记载,张家界在春秋战国时期就有人开垦土地种植稻谷。
鬼谷子在张家界修行,其名字就跟稻谷相关。传说鬼谷子母亲怀孕时做了一个奇异的梦。有一天,他母亲逃难在澧水上游河边一个破庙中,突然有一个男人说是其未婚夫,闯入她房中,送给她一粒金灿灿的南方稻谷,叫她吞服。醒来是一个梦。从此怀孕生下一男孩取名周虎,因梦见稻谷而孕,故起小名叫鬼谷子。大庸位于南方,正是发明和培植稻谷的地方。
“神农植五谷”的故事也发生在大庸,传说神农在大庸山上采集野生稻种,将稻谷种植技术传授给百姓。后来人们在大庸国故都观音山一带挖出碳化米。大庸人在长期种植稻谷的劳动中,创造出来璀璨夺目的稻作文化。
稻谷种植过程中的民俗
张家界古谚云:“小小一粒谷,累断农夫腰。”一碗香喷喷的米饭搬在手中,要经过许许多多的艰辛劳动。古谚说“穷人不听富人哄,桐子开花泡谷种。”阳春三月,老农将上年精心选好的谷种用水浸泡,待谷种发出芽来,就往田间撒,像撒的一行行诗句。秧苗长到6寸高,栽秧季节到了。张家界的田大多是山田,弯弯拐拐,极不规则,伺候一丘田,牛常累得直喘气。因为田太小,土又硬,叫“岩板田”,牛刚刚开始耕作,就到顶了,牛只得回过头来,偏偏老农放肆辱骂,牛死犟,与老农进行一场拉力战,农夫倒在田里,爬起来高举竹鞭,但舍不得打啊。遇到下雨天,就是到了半夜,老农也要牵着牛往山上跑,干什么?抢水犁田!把火把绑在牛角上,迎合着粗暴的吆喝声,完成一代农夫耕种稻谷的历史使命。
田料理好了,插秧季节到了。“打起火把夜插田”,张家界村村寨寨开始了伟大的栽秧活动。与栽秧相关的民俗也在田间成熟得像一碗糯米饭。武陵源有过早不吃炒米茶的说法。扯秧人先开了秧门,扯了一个大早的秧,吃早饭时,主人先上一碗汤圆,意味着栽秧时大家要像汤圆一样“沉到底”,把秧苗插到泥中,不能像水上放排,让秧苗浮蔸。永定人栽秧秧官多,有时一家栽秧有几个秧官。秧官是“公选”出来的,栽秧快又好的人,无论男女老少都是秧官。秧官是管理整个栽秧事项的专职官员。虽然任职期长则两三天,短则一两天,但他的位置不能替代。他得先吃盖面肉,再在田中驰骋,第一个被众多的好手们追得喊爹叫娘。这时,有趣有味的“栽秧赶仗”习俗冒出来,大家使出绝活,你追我赶,争当模范和先进。“想吃盖面肉?这是提高栽秧的劳动效益!”说起秧官的功劳,主人高兴得像一条脱缰的黄牯。
栽秧季节,张家界村民集中劳力,日夜抢插,兴起“打转工”的劳动方式。“打转工”时,大家在一块劳动,相互帮工,集中使用劳动力,一丘丘山田慢慢变成一坡坡绿洲。主人出场了,是在最后一丘还没有插完的田中,他要成为众多栽秧手们攻击的对象。武器是牛屎、泥巴、秧果。主人也要用泥巴等还击,这场浪漫的战斗,在张家界叫“糊仓”,就是用泥巴作武器,朝主人家身上糊,糊得越厉害,主人越高兴,越代表主人家稻谷丰收。糊仓习俗,“糊”进了省级非物质文化遗产项目中。
稻谷黄了,收割季节到了。过去用板斗。“口大无手脚,长有四只角,若要他移动,捉到耳朵拖。”“四四方方一座城,内藏黄巢外站人。中午时刻打一阵,夕阳西下才安宁。”这是板斗的字谜。板斗脱谷粒,费劲,还得扛着它到处南征北战。上世纪六十年代用上了打稻机,人们使劲踩,谷粒容易脱落,但依然整人。后来有了机械化,打谷就轻松了。张家界人有“整收割酒”习惯,在谷子刚黄时,请亲戚朋友和邻居们一道过“尝新节”,吃新米饭,吃新鲜水果,吃杀猪菜,喝刚酿出的包谷酒,把收获稻谷的喜悦分享给大家。
稻作文化的相关谚语
大庸谚语说“小孩怕鬼王,大人怕双抢。”在生产稻米过程中,农民最怕“双抢”。旧谚说:“双抢双抢,先抢收,后抢插。”时令一般在每年的8月至9月上旬,早稻要上仓,晚稻要插秧,时间紧,任务十分繁重。生产队又记工分,一些农家是日日夜夜忙活着。小孩7岁就被叫到田中“填空空”,有些小孩还没有秧高,常常刚蹲在田中,就被泥巴糊得迈不开脚,哪里还能栽秧?于是有人喊:“大爷站!大爷站!”其实是提醒大家别太劳累 ,要多伸伸腰杆。因为那些稻种比如“倒正清”“农垦58”“珍珠矮”“大爷站(大理粘)”等,秧不好扯,也不好插,不高产不说,劳作起来还特别费功夫。“双抢”又正值高温期,“腰杆子都搞断哒”是过去张家界人“双抢”时的写照。
“四六寸,害死人。”这是对大集体时插格子禾的评述。四寸宽,六寸长,按照标准尺码栽秧,在大平原也许能丰收,但在张家界山区就不一定。田小又栽得密密麻麻,稻子连出气都不爽,人还不能少栽一蔸,岂不害死人?
“打索索,敲碗碗,吃饭弄钵钵。”双两大从上世纪八十年代初进入张家界,牵索索栽秧是一种时尚。双两大高产,人们有了饭吃,所以吃饭做功夫时故意敲碗,还抢着钵钵盛饭,让外地人很是迷惑:外地人吃饭不许敲碗,张家界人却不管这么多?
“栽秧靠划行器,嘎子(格子)禾插到底。”划行器,即专给栽秧人掌握分寸的一种木制工具,用时先放干田里的水,人再拖着它在田中一回一回地走动,留下一连串美丽而耀眼的方格,栽秧人必须严格按照标准使用。一些人想偷懒,故意跑出格,图的是轻松。生产队长鼓大眼珠吼道:“嘎子禾插到底。”罚你工分没商量!
“灰斗短,灰斗长,谁偷谷子就显样(原形毕露)。”灰斗是一个四方木匣子,里面装有石灰粉,与其说是为生产队的谷堆做标记,不如说是防备坏分子偷盗谷子。笔者队上曾有一个农民夜半偷谷子,动了灰斗印,县公安局来破案,这位农民就跳了天坑。
“意见可以提,碾子归二队!”永定区某公社12个队公用一个碾子,到了秋天,大家都把谷穗拖到二队脱粒,弄得二队自己的谷穗高高地码在禾场上。二队社员悄悄把碾子运回寨上,11个生产队联名告状,最后由区长裁决,区长大腿一拍,拍板说:“意见可以提,碾子归二队!”
稻作文化中与水相关的民谣
张家界人种植稻谷,水是至关重要的环节。灌溉稻田不像平原那样方便,而要想尽办法使水充足地供应给稻田。“建水槽”、“作干子”、“灌腊水”、“赌浸水”、“让汨”等手段都是张家界人聪明才智的体现。
慈利谚语:“木简儿,水槽儿,一滴儿,灌田儿。”水槽,这是过去慈利山区灌溉稻田的工具。它由树木中间挖出一个长长的槽儿构成,槽儿是跑水的通道。发现水源,就用特制的木槽连接起来,一直将水送到田野,有时一丘田有几十个木槽连接着输水,遇到山涧,就用支架撑着,形成颇有张家界特色的灌溉手段。
大庸民谣:“公公斗个把,婆婆撇起胯。婆婆喊好哒,公公夺(戳)两下。”这是对夫妻俩伺候稻田土渠沟的形象描述。公公使用的工具叫“担盆”,上面栓上绳子,婆婆拉绳子拖泥,筑起一道土渠,便于保存水分,这个过程叫“作干子”,就是给田坎加固,不让水泄掉。
天子山俚语:“腊水凼凼腊水田,冬天摔死好多汉。”张家界人耕种稻田,有腊月灌水的习惯,就是让田不干着,到了三四月易耕易种又肥沃。腊水田中还堆放着农家肥料。遇到结冰,田干子湿润,人在上面行走,很容易摔倒。
桑植民谣:“南门田一山,就怕浸水一湾。”浸水落脚南门田,宛如冷水洗澡。稻谷怕冷爱热的习性决定了农人必须“赌浸水”。“赌浸水”就是把有冷水出没的田角用土渠道赌死,不让冷水直接冲击秧苗,确保秧苗有足够的温度生长发育。
“一年一让汨,有大米饭吃。”这是桑植一带山区种稻谷的谚语。桑植八大公山一带属高寒山区,到了栽秧季节往往雷雨交加,涨大水。大水将刚刚插上去的秧苗死死淹住,要是淹十天半月,秧苗就死,一年的稻谷就算绝收。若大水一来人们趁洪水消退时蓄水灌田,这就是“让汨”,它正好有足够的水保护秧苗,稻谷就丰收。所以桑植有“汨湖”、“小汨头”、“汨眼凹”等地名,这些地方就是靠“让汨”吃饭。
“猫查口(麻袋)装谷送人情,好比背肘子走丈人。”张家界有用麻袋装谷走亲戚的习俗,遇到“热火坑”“办丧”等红白喜事,亲戚朋友上门慰问,均喜欢带自家稻谷前往祝贺,表示尊重和敬畏。这是民间交际中一种极高的一样礼遇,就像年轻女婿背猪肘给丈人拜年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