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郎君的故事


这个《蛇郎君》故事,流传于温州的闽南语地区——洞头。

从前,有一个摇鼓老(货郎),日日挑担串乡卖物事。摇鼓老有三个查某囝(女儿),大的米筛脸,老二鸭蛋脸,小的鸡蛋脸。

有一日晚上,摇鼓老卖货回来,路过一户人家门口,看见花园里,花开得红彤彤,就伸手摘了一朵,想带回给查某囝。这时,门“吱”一声开了,走出一个十七、八岁后生,对摇鼓老说:“老伯,我叫蛇郎君,我这花是招亲花。你摘了花,要把查某囝给我作某。”摇鼓老看这后生生得蛮清秀,就应允了。

摇鼓老回到厝,细细一想:“不对呀,蛇郎君是蛇,我的查某囝不知道肯嫁不肯嫁哩!”他茶不喝,饭不吃,躺在床上叹气。米筛脸看到,进来叫:

“爹呀爹,快来吃,

白米饭,干菜汤。

有话同囝(孩儿)讲,有事囝担当。”

摇鼓老从床头拿出那朵花,说:“囝呀,我今日路过蛇郎君门口,摘这朵花,许了亲事。不知你愿不愿配蛇郎君?”

米筛脸一听,气了,一脸麻子,粒粒透红,哭着说:

“查某囝不配蛇郎君,

宁愿阿爹给蛇吞!”

鸭蛋脸看到了,进来叫:

“爹呀爹,快来吃,

白米吃,干菜汤。

有话同囝讲,

有事囝担当。”

摇鼓老拿出花,把许亲的事说了,鸭蛋脸一听,气了,下巴拉得更长,哭着说:

“查某囝不嫁蛇郎君,

宁愿阿爹给蛇吞。”

鸡蛋脸看到了,也进来叫:

“爹呀爹,快来吃,

白米饭,干菜汤,

有话同囝讲,

有事囝担当。”

摇鼓老又拿出花,把许亲的事讲了。鸡蛋脸说:

“查某囝愿配蛇郎君,

不愿阿爹给蛇吞。”

摇鼓老欢喜了,挑了一个好日子,把鸡蛋脸嫁了。鸡蛋脸到了蛇郎君厝,把厝内厝外(屋里屋外)理得清清爽爽,对翁体贴,日子过得很好。

过了两个月,摇鼓老卖货又到这里。鸡蛋脸赶紧把阿爸接进厝。摇鼓老入门一看,嗬,囝婿(女婿)厝(房子)真好啊,家私齐全,都是金铛铛,眼珠都看花了。吃了点心,摇鼓老要屙屎,鸡蛋脸拿纸给他。这是什么纸?金光闪闪,薄薄的,啊,是金箔!摇鼓老舍不得擦,带回自己厝。

到了厝内,摇鼓老把米筛脸、鸭蛋脸叫来:“哼,你们有福不肯离!当初叫你们嫁给蛇郎君,不肯,你看看,你妹厝内多好,连擦屎纸都有是金箔!”

鸭蛋脸听取,后悔,米筛脸听了,一夜闲不着。想“可惜,可惜!我若是蛇郎君的某,不用种田,不用挑水,手一伸,嘴一张,什么都有有,多惬意!”第二日天没亮,她就赶紧找鸡蛋脸去。

鸡蛋脸看阿姐来,十分欢喜,问长问短;米筛脸顾不得应,两只眼睛东看西看,啊,真的,不假!就起了坏心肝啦!

鸡蛋脸要都吃,看看水缸没水,就要去挑水。米筛脸也要去,就一齐出门。

路上碰到一个打糖客。米筛脸问:“打糖客,打糖客,你看看,是我美,还是我小妹美?”打糖客说:“宁可看你小妹屁股,也不看你的脸!”

米筛脸听了,气半死,说:“小妹啊,你美,那是你头上有金钗。你把金钗给我戴,再去问一问。”

鸡蛋脸老实,把金钗给米筛脸。两人又走,碰到一个箍桶的。米筛脸问:“箍桶客,箍桶客,你看看,是我美,还是我小妹美?”箍桶客说:“宁可看你小妹屁股,也不看你的脸!”

米筛脸听了,气半死,又说了:“小妹呀,你美,那是你的衫比我好,我们换换衫,再去问一问。”

鸡蛋脸又把衫换了,再问过路人,过路人应的,还是打糖客那句话。米筛脸说:“大家都讲你美,我不信!到水井头照一照,比一比!”

到了水井头,鸡蛋脸把头在水井口一伸,米筛脸牙一咬,手一推,把鸡蛋脸推下井了。

米筛脸害了小妹,挑着空水桶回厝。她平时懒惰惯了,现在也改不了,头不梳,脸不洗,水不挑,地不扫,一厝乱糟糟。 过了几日,蛇郎君回厝,一进门,吃一惊;地上灰蒙蒙,水缸空荡荡,灶门冷冰冰。再看看某,唉呀,怎么变得满脸麻子,人又高又胖;脚又宽又大。奇怪!就问:“你的脸怎么变成这样子啊?”

米筛脸说:“隔壁婶婆炒芝麻,我去看,芝麻爆来,喷了我满脸,就变成这样子啦!”

蛇郎君又问:“你的脚怎么变得这样大,人怎么变得这样高啊?”

米筛脸说:“我日日盼你回来,站在门槛踮着脚看,站呀站,看呀看,脚步就站大了,人就踮高啦!”

蛇郎君听听,不信哩!看看水缸没水,就去挑。到了水井头,井内飞出一只鸟仔,一身金毛,歇在井盘,对着蛇郎君叫:

“蛇郎,蛇郎,你真糊涂,

姨仔推下井,

大姨来当某。”

蛇郎君打了十水桶水,金鸟仔叫了十遍地开花。蛇郎君奇怪,拿起一头金一头银的扁担,对鸟仔说:

“是我亲,歇我金;

非我亲,歇我银。

快快栖了起,

随我回厝门。”

鸟仔“吱”一声,飞在他扁担金的一头。蛇郎君挑水到厝。米筛脸在梳头。鸟仔歇在桌边,又叫了:

“蛇郎、蛇郎!

你零点糊涂。

姨仔推上井,

大姨来当某。”

米筛脸一听,惊得心“扑扑”跳。拿起木梳打过去。鸟仔的一只脚跛了,一只眼瞎了。它飞到屋檐,又叫:

“阿姐羞,阿姐毒,

打我跛脚兼瞎目。

用我木梳抹我油,

盖我金被穿我裤。”

米筛脸一听,气半死,把小鸟仔捉下杀了,放到锅里煮。她盛一碗肉多的给自己,剩下的骨头呀、汤呀给蛇郎君。米筛脸端着碗,拿筷一拨,咦,奇怪,肉全变成骨头啦!看看蛇郎君的一碗,全是肉!她气了,把两碗鸟肉统统倒入后门水沟。

第二日,水沟长出两株竹。蛇郎君走过,竹竿直溜溜,不摇不动;米筛脸走过,竹竿弯下来打她。过来也打,过去也打,打得她手上、身上都是伤。她气死了,砍了竹子,做成两把竹椅。蛇郎君坐上去,稳稳当当;米筛脸坐上去,竹椅夹得她叫天叫地,痛半死。米筛脸又抡起斧头,把两张竹椅劈了当柴烧。

蛇郎君隔壁,住着婶婆。这一日,婶婆婆来讨炉火,米筛脸叫她去炉洞掏。婶婆掏呀掏,咦,掏着一个“红龟饣果”米筛脸想想:一定又是小妹作怪,不如给婶婆吃了!免得再生出事来。说:“婶婆,米龟饣果送给你吃!”

婶婆趁热咬一嘴,嗬,香喷喷,真好吃。她舍不得吃,拿回厝放在菜橱边。一会。她的孙仔回来,叫肚饿。婶婆说:“别叫别叫,菜橱边有一个红龟饣果,你拿去吃!”

孙仔开了菜橱,一看,什么红龟饣果,只有一个小小查某囝。查某囝说:“小弟呀,我的肩头给婶婆咬了一嘴,你拿块泥土给我补一补。补好了,我们结拜当姐弟。”

孙仔赶紧挖了一点土,糊在查某囝肩头,一下就长成了肉。婶婆把小查某囝放下地,眼睛一眨,哈俏皮小查某囝变大了。愈变愈大,变一个大人。细一看,唉哟,是鸡蛋脸,蛇郎君的某呀!鸡蛋脸把自己怎样被害怎样受苦,讲给婶婆听。婶婆叫孙仔把蛇郎君请来。

蛇郎君来了,婶婆说:“我有一人孙查某囝,你识一识。”就叫鸡蛋脸出来敬酒。蛇郎君一看,啊,她跟鸡蛋脸真象啊,又不敢认,接过酒,饮了两杯。奇怪,这酒呀,头一杯甜,蜂蜜一样,第二杯苦,黄连一样。他问:

“一瓶酒,两样味,

怎么一杯苦来一杯甜?”

鸡蛋脸随声应:

“头杯甜,二杯苦,

我两个本来是翁某。”

蛇郎君听了,抱着鸡蛋脸哭了一场。两人拜谢了婶婆,双双回厝。

米筛脸看见蛇郎君和鸡蛋脸回来,知道事情败露了,赶紧逃,光到水井头,一纵身,跳井淹死了。

鸡蛋脸和蛇郎君亲亲热热过着好日子。

讲述者:伊阿彩

记录整理者:王金焕

1979年8月采录于北沙乡东沙村(闽)

流传于本县闽南语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