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接《秦汉魏晋南北朝音乐(3)》)
三、鼓吹
鼓吹是汉魏六朝开始盛行的一种重要乐种。
据刘《定军礼》记载,大约秦末汉初之际,鼓吹已在北方汉族与少数民族居住区流行。当时,是用鼓、萧(排萧)、笳在一起演奏的。笳又称胡笳,是一种颇有特色的少数民族乐器。最初的笳,可能是用芦叶卷起来吹奏,后来则把芦叶做成哨子装在一根有按孔的管子上吹奏,叫做笳管。鼓吹后来传入中原地区,并被汉代宫廷采用。由于乐队编制和应用场合的不同,鼓吹又可分为以下几种不同的类型:
(一)鼓吹,主要由鼓与萧(排萧)、笳等乐器组成。其中,由建鼓与萧、笳在朝会宴享时演奏的称“鼓吹”或“黄门鼓吹”;由提鼓与萧、笳在马上作为出行仪仗演奏的专称“骑吹”;由提鼓、萧,笳,加上饶在马上作为军乐演奏的称“铙歌”或“短萧铙歌”。它们的乐曲,从《乐府诗集》所收的汉代鼓吹乐的歌词来看,如写女子与无情无义的负心男人决绝的《有所恩》,写女子坚贞不渝的爱情的《上邪》,写诅咒统治阶级发动侵略战争的《战城南》等曲,原都是各地的民歌。其中《上邪》一曲由四解组成(《古今乐录》)。其曲式结构与相和歌的“曲”大体相当。
排箫
(二)横吹,又称鼓角横吹,一般由鼓、角、横吹(横笛)等组成,有时可加用笳与排萧。横吹的乐曲,相传有乐府“协律都尉”李延年用西域乐曲《摩诃兜勒》为素材创作的军乐《新声二十八解》。此曲由《黄鹊》、《陇头》、《出关》、《入关》、《出塞》、《入塞》等二十八首乐曲联缀而成,后人又称它为《汉横吹曲二十八解》。它的歌词在《乐府诗集》中保存有《出塞》一首:
侯旗出甘泉,奔命入居延。
旗作浮云影,阵如明月弦。
它具体描写了汉武帝为抗击匈奴贵族的骚扰,派兵急速出征的威武阵容,歌颂了武帝抵御异族侵犯坚持国家统一的作为。
(三)“萧鼓”,因它用排萧与建鼓合奏而得名,一般也用作仪仗音乐,有时乐工可以坐在鼓车中演奏。这种鼓车大都有楼,又叫楼车。楼上站立两个乐工敲击巨大的建鼓,楼下车厢里可坐四个乐工吹奏排萧。这种器乐合奏亦可用作军乐。魏晋间文学家陆机(261—303)的《鼓吹赋》,对它的表演情形曾有生动的描述:
稀音踯躅于唇吻,若将舒而复回。鼓砰砰以轻役,萧嘈嘈而微吟。咏《悲翁》之流思,怨《高台》之难临。顾穹谷以含哀,仰归云而落音。节丕气以舒卷,响随风而浮沉。马顿迹而增鸣,士嚬而霑襟……
这里提到的《悲翁》(《思悲翁》)与《高台》(《临高台》)两首乐曲原来是汉代短萧铙歌的歌曲。其中《思悲翁》一曲描写了对一个逃亡在外而处境艰难的反抗者“悲翁”的思念。它再一次证明了鼓吹音乐的基础是来自民间,“萧鼓”还可以用来伴奏百戏(见江苏徐州汉墓出土的百戏画像石),西汉乐府里的“缦乐鼓员”可能就是专门伴奏百戏的鼓吹乐工。
鼓吹在三国时期仍继续发展。当时,曹操曾令缪袭根据西汉以来的鼓吹曲调,填写一些反映当时历史事件的歌词,如《战荣阳》、《克宫渡》等。
南北朝时期,许多少数民族相继进入中原地区。他们带来了大量本族或外族的音乐。在各少数民族中,鲜卑族建立的北魏对音乐文化的发展作出了较大的贡献。北魏在太武帝统一北中国以后,曾大量接受了先进的汉族音乐文化。鼓吹乐也就在这个时期利用鲜卑族民歌曲调,填新词“凡一百五十章”,叫做“真人代歌”,亦称“北歌”。后来南朝的统治者陈后主,还专门派宫女去学习这种“北歌”,于宴会时演奏,称为“代北”。这时候南北方的鼓吹乐不但都加入了“北歌”,而且还吸收了中原地区
流行的吹乐器“筚篥”(现代北方吹歌中使用的管子的前身)等少数民族乐器,因此无论在曲调上还是在乐队编制上,都有了新的面貌。但从内容来看,这些鼓吹曲除少数作品是原来反映下层民众思想要求的民歌外,其他大多数都是贵族填写的新词。
四、琴
琴的定型与文字谱的说明
琴是我国一种古老而富有民族特色的弹弦乐器。传说原始时代有个发明农耕的叫“神农氏”的氏族,曾经“削桐为琴,绳丝为弦”(《桓谭新论》),创造了最初的琴。这种琴据说有五根弦,按五声音阶的宫、商、角、徵、羽定弦。
琴在西周时期,已在社会上广泛流传。当时它经常与瑟或加上鼓等乐器在祭祀时演奏,《诗经》所谓“琴瑟友之”或“琴瑟击鼓,以御田祖”的话,就是指此而言的。西周的琴,虽未见实物出土,但从曾侯乙墓出土十弦琴来看:面板呈曲线状,琴头微微上昂,腰部下凹,尾部上翘,下仅一足。其形象与传说中的华夏民族的图腾——夔龙(《论语》:“夔一足”)极相近似。因此,它很可能反映了周或周以前琴的基本特征。正因为当时琴与祭祀时代表某种神物的声音有关,所以汉人许慎释“琴”为“禁”——“吉凶之忌也”(《说文解字》),视为吉凶的征兆。继十弦琴之后有马王堆三号汉墓出土的西汉初七弦琴。该琴的面板已较平直,其他形制均与七弦琴相同。其特点是:结构简单,音箱较小,面板与底板组成匣式结构,尾部为一实木,音量较小,共鸣效果也不是很好,面板上面没有音位的标志“徽”。估计演奏时以弹散、泛音为主,演奏技巧的发挥侧重在右手,因此其表现性能有相当的局限性。
大约在西汉中期到汉末三国之际,随着相和歌的兴起,特别是艺术性较高的相和大曲的盛行,琴开始与笛、笙,筝、瑟、琵琶(阮)等乐器在一起演奏,原来音域窄、音量小的琴不能适应在这种合奏场合中使用,因此,琴的形制有了重要的改进。
这种琴的面板完全平直、尾部实木部分已改为与主体相联的共鸣箱,琴的音量扩大了。原来插入小指的小圆孔已不存在,左手可以在面板上自由移动演奏滑音。面板外侧还有十三个标志音位的小圆点“徽”(嵇康《琴赋》“徽以钟山之玉”)。这十三个“徽”,按纯律构成四个八度大三和弦(135)的泛音列。因此,其音域较宽,表现性能较高。
这种琴共七根弦。据北魏神龟年间(518—520)陈仲儒的解释,其基本定弦称为“瑟调”,即一、二两弦为宫,第三弦为清角。就是说与今大仍在使用的正调:12458基本相同。此外,当时还有清调、平调、楚调、侧调及其他多种不同的定弦法。据东汉桓谭《琴道》“下徵七弦,总会枢极”的话来看,当时已有不改变定弦而将第一弦“宫”当作“下徵”,第三弦清角当作“宫”的称为“借调”的办法。借调的产生,说明当时乐曲的转调性能有了提高。
与琴的形制得到改进并渐趋定型的同时,琴的演奏技巧也有相当大的进步。例如西汉中期刘安的《淮南子》对盲人弹琴就有一段生动的描写:
“今天盲者,目不能别昼夜,分白黑;然而搏琴抚弦,参弹复徽,攫、援、摽、拂,手若篾蒙,不失一弦。”
就是说,盲人的眼睛虽然什么也瞧不见,可是弹起琴来,双手简直像上下飞舞的蠛蠓(一种小虫),右手弹,左手按,一点也没有差错。这段记载,提到了“攫”(juè音决)、“援”、“摽”、“拂”四种右手指法。此外,当时已有了“却转”(司马相如《长门赋》)与“楼”、“”(Pī)、“擽”(1üè)、“捋”(lǚ)(嵇康《琴赋》)等指法术语。有些指法至今在《幽兰》,《广陵散》等曲中还可见到。由此可见,这个时期可能已经形成了一套以右手指法为主的指法体系。
汉代以前,琴曲的传授完全依靠口传心授。到了汉魏之交,随着琴在形制上的定型,演奏技巧的成熟,并形成初步的体系,有人便创造了初期的文字谱。
这种文字谱,根据其晚期形式《碣石调·幽兰谱》来看,全谱就是一篇奏法的说明文字。它是通过规定一定的琴调(定弦法),把全谱分成若干拍(段),每拍又分为若干句,每句又记明在一定弦位与徽位上,左右两手所用的带有一定节奏因素与一定名称的指法来表示的:耶(斜)卧中指(左手)十上半寸许(徽位)案商(按第二弦),食指中指(右手)双(两次)牵宫商(一、二两弦),中指(左手)急下,与构(右手)俱下十三下一寸许(徽位)住(停住),末商起,食指(右手)散(空弦)缓(慢)半扶宫商,食指(右手)挑宫又半扶宫商,纵容下无名(左手第四指)十三外一寸许案商角、于商角(右手)即作两半扶挟挑声一句。
这一段文字,在琴上弹奏出来是:
可见这种记谱法还相当繁琐而不精确,它并不能直接告诉我们曲调的高低和节奏的强弱,但是它的出现,却有助于琴曲的传授、流传,其历史价值是必须肯定的。
汉魏六朝的零曲创作
汉魏六朝是琴曲创作的全盛期。
这个时期,琴不仅是一种独奏乐器,而且是相和歌乐队中一种重要的伴奏乐器。因此,从事琴曲创作或表演的,不少是社会地位低下来自民间的专业乐工。他们中间,有的进入宫廷为“待诏”,有的则进入乐府等专业音乐机构充任“琴工员”的职务。西汉宣帝时著名人物有渤海入(今黑龙江地区)赵定、梁国人(今河南商丘)龙德,东海人(今山东江苏部分地区)师中等。师中,据说是春秋时代著名琴工师旷的后代,可见他是一个世代以琴为业的琴工。东汉初年,则有任真卿与虞长清两人最负盛名。据说他们“能传其度数妙曲遗声”(《桓谭新论》),能传授当代的“妙曲”和先秦的“遗声”。由于这些琴工的努力,这个时期的琴曲创作有一个显著的特点,就是不少琴曲直接来自当时的相和歌或相和大曲。如汉末蔡邕和魏末嵇康《琴赋》提到的《太山》(即《太山梁甫吟》)、《东武》(即《东武吟》)、《饮马长城》(即《饮马长城窟行》)《王昭》(即《王昭君》,又名《明君》)、《楚妃》(即《楚妃叹》)、以及《广陵散》等曲,原来都是汉代的相和歌。
这个时期,琴在士的阶层中得到广泛流传,“士无故不彻琴瑟”。他们都把琴作为六种必学的文化课目“六艺”之一。他们中间大多数人不仅长于演奏或爱好相和歌等所谓“郑声”,而且还会作曲。这方面东汉初年的桓谭是一个相当典型的人物。桓谭“善音律”,很会弹琴。他在《新论》一书中极力称赞“郑声”,说“控揭(雅乐)不如流郑之乐”。他还公开声称,不愿弹先秦以来的“雅操”,而要弹所谓“新弄”。史书记载,东汉初,刘秀刚当皇帝,曾下令广征贤才。有个人叫宋弘,把桓谭介绍给刘秀。陈秀接见桓谭,委任桓谭当“给事中”的小官,并叫桓谭弹琴。据说桓谭“奏其繁声”,弹了一些民间乐曲或根据民间乐曲改编的琴曲。刘秀听了很高兴,当场叫桓谭参加宴会。这件事却触怒了宋弘。他等桓谭回家以后,就派人把桓谭叫到他家,当面训斥桓谭,说不应在皇帝面前“数进郑声”,并进行威胁,不准他再弹。后来有一次刘秀在举行宴会时又叫桓谭弹琴。桓谭听,后,顿失常态。皇帝很奇怪,问宋弘是怎么回事?宋弘就讲了一通必须崇雅复古的大道理。结果皇帝听信了宋弘的话,辙去了桓谭的官职(晋·袁宏《后汉纪》)。这个故事,虽以宋弘的胜利结束,但事实上在“士”的阶层中爱好“郑声”之风并没有减弱,相反还日益炽烈。有的人利用民间相和歌的形式和素材,创作了一些琴曲,如汉末蔡邕的“蔡氏五弄”:《游春》、《渌水》、《坐愁》、《秋思》、《幽居》。蔡琰的《胡笳十八拍》、魏末嵇康的“秘氏四弄”:《长清》、《短清》、《长侧》、《短侧》以及无名氏的《神人畅》、《流水》、《幽兰》、《古风操》等等。《广陵散》前节已经讲过,不再重复。这里仅就《神人畅》、《胡笳十八拍》、《流水》、《幽兰》、《古风操》等几首确实留有汉魏时代特征的琴曲略作介绍:
《神人畅》,最早记载见于传为汉末蔡邕的《琴操》与六朝谢希逸《琴论》、陈·释智匠《古今乐録》。据唐末陈拙《琴籍》记载,该曲与《秋思》、《碣石调·幽兰》等曲一样,曾用了在徽外弹出的泛音,名“神授声”。现存明·汪芝《西麓堂琴统》所载《神人畅》谱内确有此种泛音,因此,该谱显然是颇有渊源的汉魏遗音。
《神人畅》的内容,谢希逸认为它表现了“尧弹琴,神人现”的神话故事。如果联系到乐曲那种新奇、神妙而又奔放、热烈的音调,可使我们确信它描绘的与其说是汉代人们心目中的神仙世界,毋宁说是再现了远古人们生活的神奇画卷:部落领袖“尧”祭祀时弹着琴,奇妙的琴声感动上天,使天神降临,人们为此欢乐歌舞,庆祝这一盛事。这首乐曲的出现,与汉代崇尚神仙方士的社会思潮是分不开的。
这首琴曲在艺术上相当简练、古抽、别具匠心。全曲卖由两个不同性格的乐段反复一次加尾声构成。作为刻画神人形象的羽调式泛音旋律(一、三两段)与表现人们欢庆歌舞的宫调式散、按音旋律(二、四两段)是相当动人的。它与《广陵散》等汉魏琴曲一样,较多运用短小的叠句和移位模进等手法,但具体处理上却有其特色,例如第一段中出现了这样一个叠句:
它通过下属关系的离调,形成了F羽与C商调式的对比,就有其独特的艺术效果。《胡笳十八拍》,据说是汉末著名女琴家蔡琰所作。蔡琰,即蔡文姬。她的父亲蔡邕是东汉末年著名的学者和琴家。蔡琰自幼爱好音乐,并有较深的造诣。
蔡琰一生十分悲惨。幼年时,父亲被诬陷,全家充军,在外流浪了十几年。十六岁嫁给河东卫仲道,不久丈夫夭折,只好回到娘家居住,这时父亲被司徒王允杀害。兴平年间(公元194—195年)天下大乱。战乱之中,蔡琰被胡兵所掠,身陷南匈奴,为左贤王妻这十二年之久,并生有两个小孩,后被曹操派人赎回,再嫁陈留董祀。《胡笳》就是以她的悲惨经历为题材写作的,由于写得情真意切,感人肺腑,所以在历史上颇负盛名。
《胡笳》现存乐谱最早见于明万历间徐时琪《缘绮新声》琴谱。此谱与六朝唐宋间流传的同名乐曲,虽无记载证明两者确系同一传谱,但该谱音乐的形态特征与先秦曾侯钟律及《广陵散》等曲大体一致,其歌词大都句句人韵合于汉韵规律。这些事实说明,这是又一首可与《广陵散》相比美的极为难得的汉魏遗音。
《胡笳》在艺术上颇多独特之处:
(一)该曲素材简练,结构宏伟,布局严谨,富有层次。全曲十八拍(段),大致均由第一拍开头出现的短句
变化发展而成,各拍之末大都附有一个相同的尾声,从而组成一种带有后世称为“合尾”的大型声乐套曲。其中第八、十二、十四等拍是全曲情绪转折的契机,具有独特的艺术效果。
(二)该曲音阶形式实即先秦曾侯钟传统音阶的继承与发展。在各拍之中,其形态既育共同的特征——五声音阶的五正声尤其是商周以来常用的角、徵、羽、宫四声明确处于核心的地位:同时又各具特色——有的纯用核心五声,有的分别兼用属于七声结构的#fa,si或fa、si等偏音,以及#do、mi、#sol等变音。在一首乐曲中用全十二个半音,在现存古曲中尚不多见。
(三)其旋律进行以小三度上行或下行较为常用。在发展手法上较多地运用移位模进、易句、(如第二拍第一乐句是第一拍第二乐句,而第二拍第二乐句则是第一拍第一乐句)、首尾易位
句尾扩充或变化再现时利用变音作为变化装饰
曲有同有异,不落俗套。
(四)转调手法多样,除常见的以清角或以徵为宫外,还用了以羽为宫。即使以清角为宫,具体运用时又自有其妙,如第八拍:
这里由于清角造成的调性的游移,对于刻画蔡琰思念敌国家园的满腔怨愤是何等深刻!
《流水》,据明·朱权《神奇秘谱》小序称:“《高山》、《流水》两曲,本只一曲……至唐分为两曲,不分段数。至宋分《高山》为四段,《流水》为八段”。现存乐谱即“不分段数”的唐时传谱。
《高山》、《流水》的作者,据说与战国时著名琴家伯牙有关。不过此说尚无确证,难以凭信。从现有记载来看,《流水》在南北朝时常有诗句提到它,如后魏温子升《春日临池》“莫知《流水》曲,谁辨游鱼心。”陈·江总《侍宴赋得起坐弹鸣琴》:“罕有知音者,空劳《流水》声”等等。因此,它们至晚应是汉魏六朝时期的作品。
两曲中,《流水》尤为动人。此曲结构精巧,曲调开朗明快。它通过山涧深处潺潺溪流汇成浩翰汪洋的描绘,寄托了作者对祖国山河的热爱和对自然景色的赞美。如乐曲开头出现的泛音主题,就表现了赞赏自然景色的喜悦心情:此曲通休运用短小的叠句。不过由于它的特定内容,旋律的处理手法又有其特点,如采用头部不断模进,尾部始终不变的局部变奏手法,描写山涧深处潺潺的溪流,即其一例:
此外,在全曲调性调式的安排上,乐曲结束部分出现清角(4)与变官(7)两音,改变了前面各段所用的五声宫调式。还运用同一乐句上下四度移位形成移调:
造成一种豁然开朗,别开生面的境界,使乐曲在结束后给人留下一种余昧无穷的感觉。这种灵巧多变的发展手法,说明作者对生活有着深刻的感受,对艺术技巧有着自如的驾驶能力。
《幽兰》,又名《蝎石调、幽兰》。据谱前小序,知此曲是梁代著名琴家丘明(公元493—590年)的传谱,记谱年代大约在唐初武则天时期(公元684—744年),它是我国现存记谱年代最早的一首琴曲(图46)。
据相传为汉末蔡邕所编《琴操》记载,春秋时孔子周游列国,得不到诸侯的赏识,在他从卫国回到晋国的途中,见到隐谷中茂盛的芗兰与杂草为伍,于是触动了内心怀才不遇、生不逢时的感情,写下了这首琴曲。说此曲是孔子所作,固然不可凭信,但它通过对深山幽谷里葱郁馥香的兰花的描写来抒发作者郁郁不得志的心情,倒是可能的。这样的题材和表现的思想内容,在当时很适合一部分不满现状而又找不到出路的士族文人的思想要求。它从一个侧面,曲折地反映了当时的社会矛盾,有一定的社会意义。
《幽兰》最早是“楚调”中的著名歌曲。刘宋诗人谢惠运《雪赋》曾有“楚谣以《幽兰》俪曲”的话。其意思是说,楚地民歌可以拿《幽兰》与别的乐曲相比美。它后来被改编成瑟曲、笳曲与琴曲。许多诗人写诗都提到它。如晋代陆机《日出东南隅行》:“悲歌吐清音,雅韵播《幽兰》。”北魏鹿悉《讽真定公二首》:“援琴起何调,《幽兰》与《白雪》”。梁代柳恽《擣衣诗》:“清夜促柱奏《幽兰》”等。
《幽兰》结构短小精悍,曲调清丽委婉。全曲共四拍(四段)。第一拍是乐曲的引起部分,其余三拍是乐曲的主体,看来是属于艳与曲组成的小型曲式。全曲通过第二拍出现的泛音主题的呈示、对比、再现,成功地抒写了哀婉抑郁的情怀:
唐代琴家赵惟则曾经指出:“《东武》、《太山》,声和清侧”(明·蒋克谦《琴书大全》)。就是说,并用清声一清角与侧声一变徵(或变宫)两音是汉代琴曲《东武》、《太山》的重要特点。他还指出:“清声雅质,若高山松风;侧声婉美,若深涧兰菊。”两者有着独特的色彩或特征效果。《幽兰》一曲在旋律上也具有这一特点。此外,的半音上行,在第四拍用“撮”奏出一段用平行八度简单和声作音阶式下行的旋律也很有特点。唐人赵惟则曾经认为《幽兰》“声带吴楚”(《太音大全集》),说它的旋律有吴楚(今江苏、湖北、湖南及四川、河南部分地区)地方音乐的风格特征,看来是有一定根据的。
《古风操》早期文献失载,其乐谱最早见于明·朱权《神奇秘谱·太古神品》。从此曲的风格特征和作曲手法来看,与《碣石调·幽兰》颇有类似之处,因此,列为这个时期的创作。
此曲的内容,朱权《古风操序》认为是赞颂远古人民过着“甘食而乐居”、“鸡犬之声相闻,民至老死不相往来”的生活。我们知道,汉末魏晋之际,政治**,社会动乱。残酷的现实,使不少士族文人在思想方面崇尚老庄哲学,行为上提倡佯狂放诞。至晋末宋初,以陶渊明为代表提出了桃花源的社会埋想,表示对不合理的封建社会制度的不满和抗议。在当时它虽是一个不可能实现的幻想,却启发和鼓舞人们为反抗黑暗的现实而努力。,《古风操》作为这种社会理想在音乐创作中的反映,其社会意义也在于此。
《古风操》是一首别具一格的小曲。全曲共三段。开头两段是乐曲的主体,主要由一个感叹性的叠句变化发展而成。第三段以反复出现的一个坚定有力的叠句为主:
穿插着前段出现的主题片断,构成一种回旋性的乐段,表现了作者对这种社会理想的坚定信念。最后乐曲结束在不稳定的宫音上,给人以余意未尽之感。这种曲式可能就是相和歌中曲与乱的一种形式。
这首琴曲在旋律进行上,也常用变化音和的半音进行,在第二段结尾还用“撮”奏出一段以平行五度简单和声为主的旋律:
在第三段结尾运用移调的手法也很有特色:
总之,植根在相和歌基础上的汉魏琴曲创作在艺术上已发展到一定的高度。它的成就,充分反映了我国封建社会上升时期音乐艺术所具有的朝气蓬勃、大胆、开放和敢于创新的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