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汉魏晋南北朝音乐(3)


(上接《秦汉魏晋南北朝音乐(2)》)

  清商乐

  清商乐,简称“清乐”。它是在南方民歌“吴声”、“西曲”的基础上,继承了相和歌的传统发展起来的新乐种。“吴声”是流行于江浙地区的民歌,“西曲”是流行于湖北荆楚地区的民歌。它们受到上层社会的重视,一方面是由于西晋末年的战乱使宫廷中的“旧乐”大部“散亡”,在东晋初年出现了“音韵曲折,又无识者”(《晋书乐志》)的局面,因而不得不转向下层,采用新的民间音乐;另一方面,也由于“吴声”、“西曲”形式新颖,曲调婉转动听,受到人们的广泛注意和喜爱。刘宋王僧虔所说“家競新哇,人尚谣俗”(《宋书·乐志》)的话当可为证。

  吴声西曲的曲调颇为动听。所谓“歌谣数百种,《子夜》最可怜。慷慨吐清音,明转出天然”(《大子夜歌》)就说明了这一点。由于人们喜爱,有些乐曲不断变化、发展,从而形成了同一曲调的众多变体。如吴声《子夜歌》就有《大子夜歌》、《子夜四时歌》、《子夜警歌》、《子夜变歌》四种。有的利用某一曲的素材另谱新曲。如西曲《莫愁乐》就是用《石城乐》的和声(帮腔)“忘愁”的曲调发展而成的;《采桑度》则是用《三洲曲》的素材写成。

  清商乐的伴奏形式多种多样,“吴声”通常用箜篌、琵琶和篪(或加用笙和筝)组成的小型乐队伴奏,有时也单用一件筝伴奏,如《上声歌》“初歌《子夜曲》,改调促鸣筝;四座暂寂静,听我歌《上声》”(《乐府诗集》),就是用筝自弹自唱的实例之一。《西曲》有时是用筝和一种叫“铃鼓”的击乐器伴奏,歌唱者不奏乐器,站在伴奏者身边表演,称做“倚歌”。

  清商乐中采用的“吴声”、“西曲”,多为五言四句一曲,比较齐整。也有少数歌词是由长短句构成的。《古今乐録》说:吴声“凡歌,曲终皆有送声。”从曲式上看,在每一唱段,即每一“曲”之后总要加一个尾声,称为“送”或“送声”。如《子夜》“送”的歌词为“持子”,《凤将雏》为“泽雉”。有时除“曲”尾的送声外,在“曲”的中间也可用“送声”,如《子夜变歌》(《乐府诗集》引《古今乐录》):

  人传欢负情,我自未常见。(送):持子

  三更开门去,始知子夜变。(送):欢娱我。

  这种曲尾的送声可能就是后世民间乐曲常用的合尾的早期形式。

  吴声中有一种变歌或变曲,如《子夜警歌》、《长史变》等。它不用送声,而有“变头”变化。所谓变头,可能是每一首短诗开头一句的曲调总要有所变化,也可能是多段的歌曲,其第一段在音乐上较其后诸段有所不同。《古今乐録》称,西曲“声节送和与吴歌亦异”。它在每一“曲”中间,往往使用“和声”。和声的歌词可长可短,没有定规。其曲调推想也是如此,如“西曲”中的《三洲歌》,“和”的歌词为“三洲断江口,水从窈窕河傍流。欢将乐,其来长相思。”“和”的歌词较长,推想其曲调也比较长。“西曲”中有一首《西鸟夜啼》,“和”的歌词为“白日落西山,归去来”,“送”的歌词为“折翅鸟飞,何处被弹归?”则是兼用“和”、“送”的实例,但不多见。

  “西曲”中的舞曲,往往有数段歌词,可组成分节歌;也可由若干首歌曲连接起来,构成组曲的形式(《乐府诗集》引《宋书·乐志》)。

  清商乐中的“大曲”,或称“清乐大曲”。它与相和大曲相比,又有新的发展。它由三个部分组成:开头有四至八段器乐演奏的序曲,称为“四部弦”或“八部弦”;中间是全曲的主体,由多段声乐曲组成,每段歌唱的结尾都有一个“送”的尾句,称为“送歌弦”(张永《元嘉正声伎录》):结束部分又分几个器乐段,称为“契”或“契注声”,这部分可以是多件乐器合奏,也可由一支笛子独奏。这种曲式结构发展到后来,便是唐代大曲。

  清商乐中的民间创作,以表现爱情或离别之情的题材居多,也有一些作品反映了人民的苦难生活,如“吴声”中的“阿子歌”:“野田草欲尽,东流水又暴,念我双飞凫(fú音扶)饥渴常不饱。”它通过对一双鸭子的描述,曲折地反映了浙江嘉兴地区人民在东晋门阀士族统治下饥寒交迫的生活。

  在东晋和刘宋初期,宫廷清商乐创作中出现了一些较好的作品,其中以东晋桓伊创作的笛曲《三弄》比较著名。

  桓伊,字叔夏,曾辅佐谢玄参加了历史上有名的淝水之战,对保障东南地区经济的发展作出一定的贡献。《晋书·桓伊传》说他“善音乐,尽一时之妙,为江左第一。”当时有一位著名的书法家叫王徽之,他久闻桓伊善于吹笛,但一直未见其面。一次,他们在旅行途中偶然相遇。王徽之便请求桓伊演奏,于是桓伊即兴吹奏一曲《三弄》。从此,这支乐曲广为传播,后来又被琴家们所吸收,改编为琴曲《梅花三弄》(明朱权《神奇秘谱》小序)。

  《梅花三弄》结构简明,曲调朴实。开头有一个散板的引子,紧接着出现了明快有力的主题旋律:

  它与另外几段奔放的曲调在不同音区作三次穿插对比,反复刻画和赞颂了梅花不畏寒霜的性格。

  此曲在曲式上的特点是:(1)大量运用叠句,(2)每个乐段结尾都有一个相同的尾句,它可能就是清商乐中的“送”。(3)同一个主题旋律在高、低、中三个音区反复再现。这也是清商乐中常用的手法。从笛曲来讲,就是所谓“上声弄”、“下声弄”、“游弄”合称“三弄”。其实以叠句开始,每段乐曲结尾有一相同的尾句,在相和歌中已属常见。所以,通过《梅花三弄》,可以明显看出清商乐和相和歌在形式上的继承、发展关系。

  醉听《梅花三弄》相思浓

  宋、齐、梁、陈各朝(420—5s9),清商乐的创作虽然大部是脂香粉气的艳曲,如陈后主的《玉树后庭花》、《春江花月夜》等,但也间有清新可爱值得玩味的佳作,如传为刘宋临川王刘义庆所作《乌夜啼》和南齐檀约填词的《阳春》。

  《乌夜啼》原是西曲中有歌有舞的“舞曲”(《乐府诗集》引《古今乐绿》)。据说它的曲调相当哀惋动人;其伴奏形式、歌声舞态与吴声《子夜》、《前溪》等迥然不同。北周庾信、唐人李群玉《乌夜啼》诗“促柱繁兹非《子夜》,歌声舞态异《前溪》”,“如闻生离哭,其声痛人心”等句当可为证。

  西曲《乌夜啼》早已散伕。现存琴曲《乌夜啼》的最早传木载明初朱权《神奇秘谱》。它与西曲《乌夜啼》是否同一乐曲,目前尚难定论。不过从下列各点来看,似乎还保留着西曲的某些特征:(1)大量运用叠句。(2)其音阶形式亦以核心五声为骨干,兼用清角等属于七声结构的偏音与do等变音。(3)与《胡前十八拍》等曲一样,在同一乐句变化再现时常用色彩性变音进行变化装饰:

  (4)出现于四、五两段与七、八两段间的同一叠句,从曲式结构来看,大致与“和”相当。其曲调的格律、情调亦与西曲《乌夜啼》“和”的歌词(载《古今乐録》)完全吻合,现译配如下:

  《阳春》,原是沈约《江南弄》四曲之一,曲调来自西曲。沈约重新填词的《阳春》,曲谱早已散佚,现存《阳春》曲谱载明初《神奇秘谱》“太古神品”部分。该谱虽无歌词,但明显地留有声乐曲的特征,与沈约词相配几乎完全吻合,现译配于下:

  这里,《阳春》通体运用叠句。其叠唱方式,除首句叠唱上句外,其余各句均叠唱下句。这种叠唱的下句,可能就是由众人帮唱的“和声”(帮腔)。它一般均配有固定的歌词。这里因原词散佚,故暂用下句歌词代人,以见其概。

  此外,南齐王融的《法乐》十二曲,梁武帝的《上云乐》七曲、《正乐》十曲等,则是宣扬儒、佛、道三教合一的产物,反映了神学思想对音乐艺术的深刻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