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年礼,是四川凉山彝族少女走向成熟的标志。彝家少女进入成熟时期,都要举行一项既秘密、又热闹的“沙拉洛”仪式,意即换童裙。凉山彝族妇女把换童裙和出嫁视作女性一生非同小可的两件大事,从不等闲视之。换童裙的年龄,一般因人而异,大多在15岁到17岁之间,多在单岁。具体时间由其母亲掌握,具体日子必须请老年人推算吉日佳期,一般由母亲或长辈妇女主持,并只请女亲戚、女友和老年妇女参加。
换童裙仪式有3个方面的内容:一为改变发式。以前梳独辫垂于脑后,以后头发顶际中分两股,在耳后梳成双辫,再戴上头帕,额前用少许水打湿抹光,整齐发亮,以示少女的秀丽端庄。二为裙式改变。换裙前的童女穿浅色,一般为红白两色二截童裙,裙边镶有一粗一细的两条黑布边。换裙后穿的是上中下3截相连,中截为黑色或蓝色的成年百褶裙。三为耳饰穿戴。换裙前的童女以耳线为饰,换裙后的将旧耳线取下,换上银光闪闪的耳坠。
换裙仪式结束后,家里就像过节一样喜气洋洋。富裕户要杀猪宰羊,大宴宾客;穷户至少也要杀只鸡,酿制一桶甘醇的泡水酒来招待亲邻。换童裙之后,就意味着女孩已进入少女时代。从此以后,她们可以参加一些社交活动,可以自由自在地逛街、赶集、唱歌跳舞,节日期间抛头露面,寻找意中人,可与相中的青年男子谈情说爱。(文:杨德华)
彝族少女的“换童裙” 不见新郎的婚礼
和许多少数民族一样,彝族女孩也有“成人礼”。索玛花一样的彝家少女初长成,一场神圣的“换童裙”(彝语叫啥辣咯)仪式便如约而至。“换童裙”是彝族女人的一生中最重要的三件大事之一,与今后的婚礼、最后的葬礼并驾齐驱。“换童裙”意味着彝族女孩已经成年,已经成熟,意味着从这一天起,她便成了真正的彝族女人,美丽、端庄、善良、贤惠将永远与她相伴。
彝族女孩“换童裙”的年龄,因人而异,大多在13岁到17岁之间,“换童裙”的岁数和结婚的岁数一样,为单数,双数则不可取。具体岁数由其母亲掌握,主要是根据女孩身心的成熟度而定;具体日子必须请老年人推算抉择,定为某一吉日佳期。
“换童裙”的仪式神圣、庄重、甜蜜而又浪漫,仪式一般由母亲或年长的妇女主持,由表姐或堂姐为其梳头换裙。少女在接受众人的祝福之后,梳妆打扮,换上成人的裙子,从此正式步入成年。经历了这番仪式的女子,从此便可以自由自在地参加聚会,可以花前月下、谈情说爱了,因此,对于彝家女孩来说,这样的仪式意义重大,姑娘对“换童裙”的期盼也丝毫不亚于当新娘的心情。彝族人称“换童裙”是一场“不见新郎的婚礼”。
浪漫甜蜜的“祝福礼”
2010年5月12日中午,昭觉县庆恒乡比子以你村热闹非常,一场“换童裙仪式”即将开始。17岁的彝族少女俄比几伟已经出落得亭亭玉立,她在家里翘首以盼,紧张、好奇使她坐立不安,偶尔,她期待的眼神中划过一丝羞涩,她知道,等待它的是一场重大的仪式,从此,她将如蝶破茧重生,她将为自己的“美丽” 赋予更深的含义。
仪式还没开始,寨子里已四处洋溢着节日的气氛。村子里的人都身着盛装,共同为一个女孩的成年而庆祝,在心底默默地为她祝福。
姑娘俄比几伟的闺房里,“换童裙”仪式即将开始。俄比几伟在女伴和长辈们的簇拥中,静默端坐于用稻草编织成的垫子上,楚楚动人,无忧无虑的女孩清澈如水的眸子中瞬间有了流淌的娇羞。
年长的妇女对着即将成年的女儿轻声吟唱:
“妈妈的女儿哟,年份好的那一年 ,女儿生下地。女儿出生这一天,宰了黄母鸡,舌根三软骨,平行倾一方。磨了苦荞,籽粒颗颗都饱绽,面粉细细味香甜。荞子黄澄澄,女儿前程金灿灿。”
“妈妈的女儿哟,长到一岁两岁时,妈妈抱在怀里坐,端详妈妈的容颜,自乳下饭喂女儿,香甜味儿满舌尖……长到五岁六岁时,石板当作锅,砂粒当作饭,树叶做构子,柴火用竹签,办起锅锅宴,房前屋后跑得欢……妈妈的女儿哟,长到九岁十岁后,红裙闪闪穿在身,耳坠摇摇垂两肩,穿戴见利落,协理家务已熟娴…… 妈妈的女儿哟,长到十三四岁后,鸡鸣起床来,出门天没亮,不怕大雪漫天飞,一天要打三背柴……妈妈的女儿哟,长到十七岁,穿着会打扮,伶俐会言谈,入门笑满面,出门容止端,陪伴姻亲有礼貌,亲戚中间美名传,再也不是家中的人,田也不再是姑娘的田,地也不再是姑娘的地……妈妈的女儿哟,想来又想去,前辈的姑娘不嫁,不会有今天的人,别家姑娘嫁到我家来,我家姑娘嫁到别家去,这是祖宗留下的规矩,是女人都得走这一步啊!”
这是彝族民间代代相传的叙事长诗《妈妈的女儿》,其叙述细腻,旋律动人,情深意长,在场的妈妈、奶奶、姐姐和女伴、们从姑娘出生唱到出嫁,不紧不慢,娓娓道来,唱到动情之处,俄比几伟和她的妈妈以及在场的其他女性都唏嘘着用衣袖轻拭眼角晶莹的泪水。
曲终,俄比几伟的“换童裙”仪式在欢快的歌声中、真诚的祝福中、在连绵不断的欢声笑语中正式开始了。首先是以歌曲对唱为主的“祝福礼”盛装出场的女性们围着俄比几伟,起身吟唱起“啥辣咯”调子,这是“换童裙”仪式必唱的歌谣,领唱者和代唱着一唱一和,争先为其祝福,鼓励着俄比几伟勇敢地走出少女时代,迎接即将到来的爱情和婚姻。
“你穿上红裙后胖瘦适度,五官端正,腰细而结实,双肩对称……已成为一名美女。你乌黑明亮的眼睛引得外家支的小伙子前来追求你,爱慕你的人越来越多,美好的亲事向你开,所做都成功……”
一位妇女领唱道:“山羊看见嫩竹叶,不吃也要吃;凤凰展开金翅膀,不飞也要飞;阿妈陪嫁准备好了,不走也要走。”俏皮的女伴们赶紧追问:“是这样吗?真的是这样吗?”俄比几伟低着头一言不发,问什么她都不回答,脸上的一丝“红霞”为她平添了几分姿色。坐在她身旁的女伴便会代她回话:“是,是这样。”
领唱的妇女便又继续:“花坎肩套在红衫外,腰间围着七彩裙,黑发辫压在头帕上,明晃晃的银环锤双耳。远看好像一朵索玛花,近看才知是彝家女,蝴蝶蜜蜂跟着你飞。你喜欢谁?你心里有哪位?” 俄比几伟的脸红得更紧了,女伴掩嘴一笑,又赶忙代她答话:“喜欢木呷(英雄的意思)。”
领唱者和代唱者还有其余的女伴们就这样一轮又一轮地一唱一和,将彝族青年歌场定情、夜会相恋的风俗以及成年时从母亲处继承首饰的习俗都统统唱了一遍: “啥辣咯节日过去了,一对镯子阿妈给,赛歌场上找伴侣。花季蜜季定终身,秋季冬季不分离,像镯子戴在手腕上,相亲相爱在一起;啥辣咯节日过去了,一对戒指阿妈给,聚会盟誓不背弃。会场散了人不散,人走完了心不分,像戒指戴在手指上,苦甜寒暖在一起。” 俄比几伟甜蜜蜜地笑了,代话的姑娘也咯咯地笑出了声,她的回答如俄比几伟的眼神一般坚定:“定情的话,真挚的情,我永不会忘记。”
问答还在继续:“森林里最富的是雉鸡,它穿的是珠宝和翡翠。你可愿意?”“我不爱财富,爱情不属于富家子,我靠勤劳过日子。”“果园里最香的是苹果树,它花开时满园红,收获时满果香。你可愿意?”“我嘴不馋,爱情不是贪口福,我愿草根当饭过日子。”“飞得最高的是鸿雁,天南地北有金屋,江南江北有宅邸。你可愿意?”“我不爱富贵,爱情不能用财产换,我愿一间土房过一辈子。”
领唱者听了姑娘的回答,显然很满意,她咳了一下,扯扯嗓子,开始独唱:“要戴珠链亲手串……要找知心人亲自选。”“啥辣咯”歌调宛转悠扬,在姑娘的闺房中回荡,越飘越远。“啥辣咯”歌调是彝家女心底透明的心声,唱出了彝族人民纯真的爱情和美好的愿望。山风带着歌声,歌声带着姑娘细腻的心思、千山万水、漫天飞舞,一直飞到小伙的耳畔、小伙的心窝。
最后,在场的女性一层又一层地把俄比几伟围在中心,齐唱了彝族挽留歌《惹打》,美丽的俄比几伟眼中又有了长长地忧思,一旁的母亲百感交集,眼神中是剪不断的不舍,但因为女儿的成年,母亲还是欣慰地笑了:
“留住吧!留住吧!留住女儿不要出嫁。阿妈女儿要孝顺阿妈,阿达(父亲)女儿要服侍阿达。公鸡莫把天叫亮了,我送你一根银项链;马儿莫把露踏干了,我给你镶一副金雕鞍;但愿天莫亮,炼金铺天宫;但愿日不出,肖泥补山孔;离别就要临近,留住女儿不要出嫁。阿妈女儿要孝顺阿妈;阿达(父亲)的女儿要服侍阿达。”
神圣庄重的“换裙礼”
在这以一唱一和的“祝福礼”之后,神圣的“换裙礼”开始了。
家族里德高望重的长辈走到俄比几伟跟前,再次端详了一下姑娘俊美的脸庞--那是多么青春的容颜啊,像鲜花一样待放的脸庞马上就要怒放了!随后,老者举起装着猪头肉和苦荞饼的圆竹匾在俄比几伟的头上绕了几个圈,他边绕边念念有词:“我们的祖先保佑你俄比几伟,你会在未来的日子里,在成年后的岁月里,不愁吃、不愁穿,丰衣足食……”
这时,俄比几伟已成年的表姐俄木阿地捧着叠得整整齐齐的新衣服走到俄比几伟跟前,表姐在长辈的帮助下,开始为俄比几伟梳妆打扮。
她们先为俄比几伟梳头,这梳头的过程被叫作“分头发”。彝族未成年的女孩是独根马尾辫,而成人女子的头发都要从头顶中间分开,梳成两根辫子,再合二为一,绕一个发髻,盘于头顶。这意味着,从此,姑娘不再是姑娘自己,她会找到自己中意的另一半,并且深深相爱、如胶似漆地盘根交错为一体。此时,房间里静得仿佛能听见姑娘的心跳,精致的木梳在表姐的纤指与姑娘浓黑的发丝间游走,俄比几伟原来的马尾辫便很快被分好、编好,盘于头顶,再在上面戴上折叠着的绣花头帕,“成年女子”的发髻便呈现出来,俄比几伟小鹿一样的脖子被显得更加修长。
表姐把俄比几伟双耳上的穿耳旧线扯下,那是当年母亲亲手为女儿穿上耳洞,并用彩线捻成一条,穿进耳洞的,俄比几伟一戴就是十几年,彩线已经褪色,如今,表姐为她换上的是代表吉祥如意的红珊瑚珠耳坠,耳坠在俄比几伟娇小可爱的耳垂上发着红艳艳的光,如两只蝴蝶翩翩起舞,格外动人。
接着,表姐们将俄比几伟身上红白两色的短童裙脱下,换上绣了花边的上衣和黑、蓝、黄等五色相间的百褶拖地长裙,这个时候,大家才发现姑娘俄比几伟早已拥有了美好的身段,着实有了几分女人味。
一番精心的“换装”之后,俏皮的丫头俄比几伟不见了,大家看到的,是端庄、大方,多了一些成熟与稳重的彝族女子俄比几伟。俄比几伟正值花样年华,经这样一装扮,更显得亭亭玉立、婀娜多姿。这头饰、耳坠和长裙无不向周围的彝族小伙们发出信号--瞧,美丽的俄比几伟已经成年了,她像索玛开的正艳,这是她最好的年龄,你们赶紧放开胆子来追求吧!为了那美丽善良的彝族姑娘,也为了你们圣洁美好的爱情!
俄比几伟的表哥身穿白色上衣,蓝色大脚裤子,在俄比几伟面前蹲了下来,他被俄比几伟的美丽震惊了一下,但还是绅士般地蹲了下来。在彝族习俗中,表哥在表妹的生活中是最有发言权、最据权威的一位。谁要想娶走俄比几伟,一定得表哥点头应允不可。俄比几伟涨红着脸,微微笑着,靠在了表哥敦实的背上。在大家的欢呼声中,在姐姐洒清水开道之后,表哥将俄比几伟背了起来,走出房间,走出院门……
跨出这神圣的一步,表哥的步子有些沉重,俄比几伟的心跳也开始加速。这神圣的一步,代表着俄比几伟从此可以独立生活,可以嫁出家门,她不再只是爸爸、妈妈的“小棉袄”,她将以一个女人的姿态、一个女人的心态去面对新的生活,她将成为“木呷”的新娘,虽然,心中的“木呷”还没出现,但她已经成为了他的女人,这是一场婚礼,一场没有新郎的神圣婚礼。
踏出门槛之后,“换童裙”仪式便结束了。
为一个女儿的成年,干杯!
仪式结束后,村民们陆陆续续赶到俄比几伟家。在邻居和亲戚们的祝福中,俄比几伟家早已杀好了一头牛和数只鸡,大号竹筛里盛满了牛肉坨坨和玉米面饼。
俄比几伟的父亲俄比古者春光满面,像嫁女儿一般高兴,他举着酒杯迎上前来,在每个客人进门前先敬上一杯,以表感谢。客人们一边向敬酒的俄比古者道谢,一边仰头将木杯里的玉米酒一饮而尽,火热的液体顺着喉咙流进胃里、甜在心里。村民们三五成群,围坐在院坝里开始大块吃肉大碗喝酒。酒足饭饱后,村民开始拉歌对唱,热闹无比。
院坝外的核桃树下,表姐俄木阿地和俄比几伟在窃窃私语。
“今天换了裙子,我的表妹就会有一大堆小伙子来追了,你心里高兴不高兴?”俄木阿地问道。
俄比几伟笑了一笑,又撅起小嘴:“激动是激动,但之后突然觉得有点伤感,因为换裙意味着我已经跨出了家门,意味着今后我再不能像以前那样,作为家里的一份子,参加家里的各种宗教祭祀活动了。”
“那又怎样,你还是爸爸妈妈的女儿,出嫁前还是和他们住在一起,结婚了之后你才离开家呢!现在生活也好了,婚后也可以随时坐车回娘家,如果是以前的话走上几个小时,甚至几天几夜,妈妈说当时有好多彝族女孩子都不愿意嫁出去呢。”
“可是,这衣服又厚又重,你看我头上的头帕,像字典一样厚,我现在真想马上把它取下来。” 俄比几伟有些不悦。
“这是我们彝族的传统服饰啊,即使平时不穿,也要把它保存下来,遇到重要活动,穿它出席,它告诉大家,我是彝族人啊,这是多么自豪的事情。”俄木阿地说。“这样的仪式那么复杂,父母认为这是必需的,但是我认为没这个必要,经过了这个仪式,我从此就只是家里的半个成员了,我不高兴!我以后有女儿,才不要她换童裙呢!”
两姊妹正聊着,俄比几伟的父母已经出现在了他们身后。
“我们不能忘记我们是彝族人,我们的民族服饰、生活习俗等等,要一代一代地传承下去,不能让它在下一代的手中丢掉。”显然父亲俄比古者是听到了女儿的话,有些生气。
慈祥的俄比几伟母亲走到女儿旁边,爱抚着她的头,语重心长地告诉女儿:“不换童裙,不做成人礼就意味着不能嫁人,哪个希望自己的女儿嫁不出去啊。今天,妈妈我也有点难过,但看到你换上衣服之后,我就高兴了,因为我发现,我女儿是最漂亮的,还有,妈妈也为你成年而高兴啊,女儿长大了,以后,你不能加入我们家的宗教仪式,但在我心里,你永远都是妈妈的女儿几伟啊!”妈妈的一番话消除了女儿的顾虑,俄比几伟抱着妈妈,泪光闪闪。
彝族人的观念中,少女换了童裙以后就能免除一切灾难,健康地成长,就会多子多孙,五谷丰登,牛羊成群,前途无量。因此,女儿“换童裙”被看做是可喜可贺的事情,难怪俄比古者这般高兴,喝得满脸通红。
“为了俄比几伟的成年,干杯!”大家举杯同贺。
月光下,整个村庄载歌载舞,英俊的小伙走到俄比几伟跟前,邀请她一同跳舞,俄比几伟有些扭扭妮妮,害羞的转过了头,然后,她勇敢地伸出了手……
自古以来,大凉山勤劳智慧的彝族女人,无论她们心中有多少舍不得,无论她们心中有多少忧伤和欢乐,无论她们是否恪守传统或追求个性自由,但有一点似乎是不变的,只要换了童裙,穿上那身新衣服,她们就是最美的女人。
凉山彝族从历史的深处一路走来,所以才会有了内涵丰富的少女换童裙的传统以及她们身上那美丽动人的民族服饰,不论传统思想内涵如何,都是一个民族的文化记忆。(文:阿克鸠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