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者的送别—目睹黑衣壮的独特葬礼


在广西那坡县,我们偶遇了神秘的歌唱部族——黑衣壮的一场独特葬礼。

壮民族喜欢唱歌,黑衣壮为壮族的一个支系,自称布嗷、布敏,以穿戴用蓝靛染制的黑色服饰为美,主要居住于那坡县境内的大石山区。在这几乎与世隔绝的天地里,黑衣壮把壮民族善唱山歌的特性演绎得淋漓尽致。2001年的南宁国际民歌艺术节,黑衣壮在以其天籁般的无伴奏多声部山歌吸引了人们的目光,2002年5月在京举行的“走进新时代群众歌咏大会”上,黑衣壮更是大放异彩,引起世人瞩目。

原先我们进山的目的,是想能无距离的聆听原汁原味的山歌,听说山里人人会唱歌。

进村的时候,县里的宣传部长说进村的山路刚刚打通,不太好走。但也许就因为这里的交通,古老的风情、习俗才得以保存。车子一出县城便开始爬坡,碎石铺就的山路让我们的越野吉普在不长的8公里路上颠簸了近一个小时。

弄文屯就在山脚下,这是那坡县黑衣壮主要聚居的村屯之一。有20多户人家,干栏木屋散落在绵延不绝的大石山间,时隐于树木里。房前屋后都是菜地,周围大山石缝间有土的地方都种上了玉米,空气中到处弥漫着新鲜的气息,有一点世外桃源的味道。

我们没有听到歌声,是因为葬礼。这是一场偶遇,让人领略歌唱民族“黑衣壮”另一面特殊的丧葬文化。

在黄姓老人的家里,厅堂板壁已全部拆去,灵堂安放在厅堂正中,棺材前面安一张方桌,上面安放灵牌和贡品。灵牌是特制的,以竹片为架,用金纸等五色纸糊成,形像一座宫殿。灵桌两边从檩条上挂下白布、挽幛,孝男孝女披麻戴孝日夜在白布以内的棺材两侧守灵。

所有忙完农活的人都来了。黑衣壮有个传统,谁家老人过世,全村的人及亲朋好友不管多远都要赶来,帮助死者家属打柴、修桥、铺路、挖坑、扶棺、料理吊唁事宜。这使既便贫寒之家,丧事也能隆重举行,让儿女尽到孝道。

旧时在壮人的观念里,认为存在着阴间和阳间两个世界,以奈何桥为界,人死之后,灵魂跨过桥便到阴间,开始了冥界生活。丧葬活动便是按着这种观念安排的。为了让死者的魂魄能在阴间平安生活,不再回来给家人降祸,儿女要举行隆重的葬仪,吊唁和道场是其高峰。停灵或三日,或五日,或更久,但必须是单日。道公占卜选好吉日,找好“龙脉”,便开始道场。

老人的家里请了几个道公来超度亡灵。道公念的经都有一定的规格和程序,白天念的经、晚上念的经、第一天、第二天、第三天……每天

同的法事内容。其间,宾客络绎不绝地前来吊唁。

老人再过一天就要下葬。之前一天的中午时分,所有的亲家都陆续组织家人携带祭品前来祭拜,不同的身份不同规格的祭品,随行会带来铜号,一路低吟呜咽。

我们到的当天下午,仪式很特别,所有人都来到村口空地,进行一种仪式,搭桥超度。将形式上的钱粮等物通过众人拥护的布幅上传递,意寓给死者送去在阴间足够的钱粮,确保死者在阴间的丰衣足食。

最初的一系列葬仪,显得沉重而肃穆。

但接下来,葬仪进入了一个转折点——游戏。这是黑衣壮这个歌唱部族令人惊叹的地方。人们哀伤的神情上渐渐展出笑颜,妇女们手持很长很粗的布条将男丁与道公围困于大圆圈内,圈内的人随着鼓锣声有节奏的腾挪跳跃着,面对面的,前一步,后一步,侧身,转动,躲闪……不久后圈内节奏舒缓的集体舞蹈转成了道公向布条圈外的激烈突围,其他人在极力的反突围,推桑之间就开始充满了嬉笑,妇女们更是由规则的转圈变成了布墙的忠实捍卫者,想尽办法用布条将道公缚住,不让其逃脱,寡不敌众的道公最终会被捆绑如棕。

整个游戏过程大约半个小时,一直充满着笑语,丝毫没有悲恸的情绪。我讶异,问村中人,说这里有个说法:过世的老人达到一定的年纪,正常死亡,是一种白喜,仪式里就可以掺杂一些游戏的成分了。刚刚的游戏是 “缚鸟”,就是形式像捕鸟的一种游戏,纯粹的娱乐,没有谁知道它的起源、寓意,都不重要了。晚间还有“点彩”,来宾祭拜完毕,脸上会被点上黑红两色,表示祭拜过的记号。

葬礼在第二天清晨举行,由火把在前方引路的送葬队伍显得很浩荡,穿过玉米地,棺材被搁放在离村子不远地地里,没有建墓。

所有人全都返回,用柚子叶泡着的水洗手,意是洗掉晦气。但葬礼还没有结束。等到中午吃过饭,算是解了斋,孝子孝女们重回墓地给死者建墓。这里都是大石山,墓也就有石山的特色,不用挖坑,拿石头围着棺材砌好,顶上盖上瓦片,便是墓了。

带一些祭品,重祭一番,整个仪式算是完成。

家人再次祭拜,是第二年旧历二月初二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