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苏徐州北洞山汉墓


寻找北洞山汉墓,颇费了一番心思。

没有路标,没有指示牌,全靠路人的指点,才在徐州北郊一个偏僻的小村庄里,找到了这个曾经名噪一时、如今却静静隐藏在村篱茅舍之间的西汉楚王陵寝。

慕名寻访北洞山汉墓,是因为它的“不同凡响”——资料中这样介绍:北洞山汉墓是我国迄今为止考古发掘中唯一一座完整按照阳间生活场景而建成的帝王冥宅,同时也是徐州两汉王陵中葬制结构最为复杂的墓葬。

北洞山汉墓位于徐州城北的铜山县茅村镇洞山村。沿着弯曲狭窄的小路深入村中,才在一座破旧的大门前停住了脚。大门上没有任何牌匾,站在这里,真不敢相信,这里竟然连接着西汉。

黑沉沉的墓道,仿佛就是通往历史的入口。站在这里,我才得以整理思绪,正式叩阅这座汉家陵冢。资料中记载,北洞山汉墓的主人是第二代楚王刘郢客,即高祖刘邦的异母之弟楚元王刘交的儿子。但后来又有史家考证,认为墓主不是刘郢客,而是第五代楚王刘道。

墓主身份不明,是很多汉墓的共同特征。这给后人留下了不少悬念,也让史家们多了争鸣的话题。按常理来说,谁都想青史留名,而这些墓主们偏偏死后不留姓名,大约是为防盗墓者。

沿着台阶下来,过了门阙,便进入墓道,空气中似乎弥漫着陈腐的气味。墓道的两侧,有七个不大的壁龛,里面东倒西歪地堆放着彩绘陶俑。这都是墓主的护卫士兵,在为他看守门庭。当年西安发掘出秦兵马俑,曾震惊世界史学界。而后来北洞山汉俑的出土,又把史家们惊异的目光聚拢到了徐州。与尺寸和真人一般的秦俑相比,汉俑则显得“袖珍”很多。因为袖珍,其线条、表情更加精致而生动,以至于专家们对他们的特色作出评判:“秦俑写实,汉俑写意。”汉俑的艺术和考古价值,一点也不输于秦俑。

从壁龛处往里走,墓道的东侧,是一处“附属建筑”。沿着狭窄而陡峭的木梯下去,里面却是别有洞天。最外面一间是一个长15米、宽3米多的乐舞厅,这是这座墓葬中最大的一个房间。据记载,发掘时曾清理出大量侍俑及歌舞乐器和饮宴用品。乐舞厅的旁边是盥洗室和厕所等。穿过乐舞厅,又是一进庭院,院东侧还开凿一仿真的水井。再穿过庭院,还有柴房、灶房、器物库等,一间套着一间,室室相连,如入迷宫。我数了一下,这个300多平方米的“附属建筑”,共有4进11室18间。生活设施从饮食到娱乐,从盥洗到如厕,一应俱全。

从这片“附属建筑”出来,便是该墓的主体建筑。标牌上这样介绍:“‘凿山为藏’,由墓门、甬道、耳室、侧室、厕间、前堂、后室等部分组成。建筑复杂精细,通体协调,室壁皆涂朱砂,为王陵所罕见。”其实后面的墓室并不算太复杂,真正复杂得让人惊叹的,还是那片深入地下的“附属建筑”。

古代的帝王陵寝往往挖山而建,把整个山体掏空,因而气势恢宏,如庞大的地下宫殿。“宫殿”内的陪葬品,除了金银珠玉外,生活用品、娱乐器物、军事器械,总之生前的吃穿用度,在死后也是一应俱全。因此,我们今天在这些王陵中看到的这般复杂的布局和遗存,便是墓主生前生活的真实翻版。

在中国,陵墓文化是很有意思的一种文化。古人非常重视死后的“生活”。在他们看来,尤其是在古代帝王将相等权贵们的眼中,人生是短暂的,而死后则是永恒的。因此很多人在很年轻的时候,就开始布置安排自己的“永恒家园”,企图将生前的富贵王权搬入地下,在地宫中永久享用。结果,陵墓成为永恒的文化印迹。

每一座汉墓都是一把开启人类文明的钥匙。汉墓的价值不在于它为后人留下了多少财宝古董,而是让后人通过前人的“死后”看到了他的生前,影照了一个王朝的文明与文化。也许是“阳间”的战乱烽火过于频繁,很多古代的文化都需以这种遗世独立的方式,在“阴间”得以保存延续。

走出北洞山汉墓地宫,顺着地势,登上大土堆一样的北洞山。山上荒草遍地,乱枝杂陈。山顶的一侧,一些大块的长方条石横七竖八地放着。这便是墓道中的塞石,被盗墓者硬生生地从墓道中拉出。这些大石虽不是文物,两千年前却也见证了这座王陵的建造、下葬和封闭,如今却被抛于荒野,与衰草为伴。

也许,北洞山汉墓自发掘后,便没有被好好地打理过。挖出了文物,人们便把这个空壳弃之不顾了。俗话说物以稀为贵,徐州到底有多少汉墓,恐怕最权威的考古学家也说不清楚。两汉时期,在徐州共分封了十三代楚王和五代彭城王,还有众多的王侯将相们,他们的陵冢星罗棋布在徐州的地下。也许是两汉文化在徐州的沉淀太多太厚,让徐州人也“多见不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