狮子文化的由来与魅力


中国狮子文化的形成

中国人最初认识到狮子及西方的狮子文化,大约在公元初期,比西方至少晚数个世纪。

中国最早的古籍《竹书纪年》记载周穆王驾八骏巡游西域:“狻猊野马走五百里。”

郭璞注:“狻猊,师子(狮子)。”

周穆王在位距今3000年左右。关于如此之记载,汉代初年成书的《尔雅·释兽》中有言:“狻鹿(猊),如猫,食虎豹。”

这些文字描述仅提供给我们一个信息,说明在中国人熟悉的虎、豹、狗、猫等以外,还有一种神秘的异兽存在,且名之为“师(狮)”。

公元前138年,汉武帝派张骞出使西域,开通了“丝绸之路”,沟通了中国与中亚各地的友好关系,“殊方异物”的狮子和狮子文化才正式被中国人所认知,此时的各种史籍记载应该是可信的。《汉书·西域传赞》、《后汉书》等,有如下记载:“章和元年(公元87年)、章和二年(公元88年),月氏国(克什米尔、阿富汗)和安息国(古波斯)遣使献来师(狮)子。”

丝绸之路的开通中,有专门运送狮子的车骑队。因此在汉代晚期,三国时代的孟康,在《汉书·西域传》的注释中,对于“师(狮)”解释为:“似虎,正黄,有冉冉,尾端茸毛大如斗”。 这几个文字客观地描述真实雄性狮子的外貌。唐代更是中国与外来文化交流的黄金时代。如新、旧《唐书》记载,仅唐玄宗开元七年、十年、十五年、十七年,有康居国、波斯国、米国等献送狮子。唐高宗显庆二年,吐火罗国送狮子。唐太宗贞观九年,康居国进贡狮子,唐太宗命浙东籍宠臣虞世南作《狮子赋》:“洽至道于区中,被仁风于海外,有绝域之神兽,因重驿而来朝……”

《狮子赋》中具体描写了狮子的形貌。唐太宗还命阎立本作《狮子图》,而不少西域雕刻家和画家涌入长安,画狮的如西域尉迟乙僧、康居国康萨也等。唐代王玄策从西藏出使印度,传入佛画和狮子画法。这就是我们至今仍能观赏到的唐代的陵墓狮、陶瓷狮等。唐代的狮子文化,从高达3米的陵墓石狮,到长不盈寸的工艺金属狮,全都比例合适,体态生动,狮子尾巴类似牛尾,即使民间舞狮活动的狮型,也无不带有威猛和野性,颈项大多没有饰物。如今在陕西、河南的博物馆内,人们都可以见到曾经守护过帝王或贵族陵墓的汉代守墓石狮子,基本上保留西域运来时的真实面貌。

而与之可印证的东汉晚期的中原、四川、山东和河南的画像、石刻,也有文字和图像描述西域写实狮,可是已经增加了中国特有的云气和羽翼,带有神异色彩而且称呼为“辟邪狮子”,或直呼“辟邪”。如四川雅安高颐阙石兽,刻于东汉建安十年,名曰“天禄”、“辟邪”,带有西域狮子部分特征。不过从未见到雌性真狮的形象。江苏南京至丹阳的一批1500年前后的南朝帝王墓前的镇墓石兽每件高宽达3米~4米,背生双翼,张口吐舌,实质上就是西方狮子文化基础上增加中国神话元素,成对的巨大狮子颈部一律披长毛,仅其中一头前爪抚一小狮子表示雌性。这就充分说明,以西域真实狮子为依据的中国狮子文化已经开始形成,中国狮子一开始就结合中国先民的审美理念。

中国又以“龙生九子”中佛座和香炉顶上的狮子状的狻猊即龙的儿子,故早期的狮子文化更带神秘色彩,从三国、晋代出土的青瓷器物中可见与狮子相似的神兽,已具吉祥辟邪的精神意义。

中国狮子文化的繁荣

任何一个民族文化的形成,无不带有本民族、本地域独特的个性,而这种个性的形成,又得益于本民族的地域、风土和固有的宗教信仰。

中国的土地虽然不产狮子,但当外来的狮子文化传入以后,就融入了中华民族的理想和情操,而这种在外来文化基础上的改头换面,其客观上是因为从西域传入的真狮和狮子文化数量有限,只有极少数人才有机会耳闻目睹,故仅凭口述笔传,更增加了对狮子形象的敬畏和神奇性。

进入文化鼎盛的唐代及之后宋、元、明、清,现实主义和浪漫主义达到鼎盛时期,于是产生了充分写实和高度神化的狮子文化,似狮似虎、似狗似猫、能飞能游的异兽形象,以表形为主和表意为主形成三股潮流,即威猛型、驯服型、神异型。

1、威猛型:威猛型狮子是以真狮为主体的狮子文化,从丝绸之路开通以后以“殊方异物”进入中国,其中佛教又是最初与中国传统文化融合的外来文化。

南北朝的政局动荡不稳,南北长期分裂混战,西晋十六国、东晋十六国、从东汉光武帝至隋代统一的近600年期间,战火遍地,民不聊生。于是从东汉初年传入中原的佛教得以落地生根,为国人对狮子的崇拜和传播创造了最有利的社会条件。

于是用作震慑守护型的狮子力图表达它的威猛,唐宋时代只有帝王宫殿、墓前才有资格用石狮子守卫。它体形硕大,体态威猛,筋肉突起、咄咄逼人,具有强大的精神威力。

2、驯服型:这类狮子造型起初带有浓厚的宗教色彩,威猛无比的狮子在大雄至尊的释迦牟尼面前显得温驯如狗猫,不仅形体小,而且神态妩媚温驯,由此更衬托佛力的伟大,佛经上的狮子听经故事,敦煌、龙门诸多石窟都有这类驯狮。

3、神异型:在西域的狮子文化传入中国之前,中国先民就崇拜天地山川及灵异。在殷商、秦汉时代,中国就有图腾式的龙、凤、麟、朱雀、玄武等祥瑞异兽。由文学艺术的推波助澜,造型艺术(雕刻、绘画、表演艺术)的具象显示,西王母、东王公、天禄、螭虎等神异动物,使战乱中的芸芸众生对神灵越发祈求和崇拜。

西域的狮子传入以后,绝大多人从来未见,于是把西域传入的狮子也视为神物,并蒙上神秘的理想色彩,有的头顶生角、有的肩上添翼,身上附有云气和火纹。

神异型的狮子,在后世成为民间吉祥物中狮子造型重要的一种。

中国狮子文化的特色和魅力

公元907年,经唐末五代十国的南北征战,经济文化又遭受一次大破坏之后,建立的宋王朝与西夏、吐蕃(今西藏),及后来金、元长期对峙,国势日衰,中国狮子文化的神采也为之减弱。一方面是由于西域真狮和写实型的西域狮子文化中断进入,一方面是中国本土的文化艺术趋向世俗化,其中最明显的是狮子的颈项上有一条项饰,一对狮子舞绣球,大概在南宋时代才出现。

这一根本性的变革,从西方狮子演化为中国狮子,狮子从野性转为驯化,从“王者”地位,逐步迈入民间百姓之家,终于定型为挂着铃铛的雄狮和雌狮,以抢球和抱幼狮作为中国狮子文化的固定格式,寓意“子嗣昌盛”。如南宋晚期,原籍宁海县长街镇西岙村叶梦鼎升任兵部尚书又任右丞相,在村口建了一座惠德桥。桥墙左右刻了4个狮子头。两头开口,两头闭口。村人说叶丞相说过,在外少开口,进村多开口,免得生是非。可见狮子文化已渗透到当地民俗观念的深处了!

元、明、清三代,中国封建社会进入到晚期,狮子文化在继承前代的基础上基本定局,并进一步渗透到民间,应用的范围扩大,造型变化多样,程式化趋向强烈。如在宁波,“狮子”谐音“赐子”,故婚庆嫁妆一定要有。大狮与小狮,又喻为“太师、少师”、“连登太师”等。建筑物和民间家具中的狮子陈设也必不可少。

到近代,民国时代许多大城市动物园中才有真实的狮子。有一年宁波的章姓石匠到了上海,在动物园见到真正的狮子。他一时惊呆了,原来狮子是这样的?章师傅历来有一套“眼如铜铃大开口,九斤狮子十斤头”的口诀,中国固有的传统观念如泰山难撼,中国狮子传统模式因时、因地、因人而异,却始终保持代代承传的样式。因此西洋狮只能在沿海城市中悄然流行,以为时髦,一般用作洋式建筑雕饰和守护狮。如上海原汇丰银行的英国式伏狮,是鸦片战争以后洋文化的产物;奉化中山公园在民国时雕刻的一对洋狮子,可能是近代宁波人第一次看到的真实雄性石狮子。在宁海县前童村,民国将领童保暄的婚床上雕刻雄性洋狮以为时髦。

近现代,中国狮子与洋狮子共立街头,很少会有人关注它的样式和文化。有的地方还制成狮子垃圾桶。然而也有不少民间艺人,在砖雕、灰塑、石刻、金属雕、木雕、竹根、织绣等艺术品上,颇多创意佳作,如宁波石匠创作的压绷狮子,仅手掌大小,成为旧时代陪伴红妆绣女共度寂寞岁月的特有文化作品,其中含有“赐子”之意。宁波人在锡酒壶盖上刻上滴子狮已成惯例,宁波老字号状元楼酒店还收藏着百年之前狮子酒壶,可见宁波人崇拜、厚爱狮子实乃源远流长。

具有独特艺术魅力的中国狮子文化,是我国各民族千年以来逐步形成的文化遗产,即使在我们这个物质文明已经高度发展的现代,多姿多彩的中国狮子文化依然有着巨大魅力,宁波各地的牛腿狮、压绷狮、倒挂狮、狮子照壁、狮子柱础、狮子灯、狮子牌坊、镇宅狮、香炉狮、护桥狮、石敢当狮、屋脊狮、踏脚狮等不胜枚举……狮子文化在古老的土地上渗透和普及,与中国的龙凤相比较有过之而无不及。

中国的狮子文化在古代已传到日本,以后称为“唐狮子”,守护着异国的宫殿、墓祠、寺庙和神社。如在日本福冈博多,留有一对700余年前明州张氏从家乡运去的一对驯服型石狮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