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辞灶天;二十四,拉大字;二十五,做豆腐;二十六,割年肉;二十七,宰公鸡;二十八,把面发;二十九,全都有;三十下黑儿满街走。”在胶东西部一些地方过年讲究多……白胖胖的饽饽笑开了花,热腾腾的饺子下了锅,这过年的大戏呀,就在团圆喜庆的氛围中开了锣……
二十三,辞灶天
农历腊月二十三,习称小年。这一天,家家要“送灶王爷上西天”,俗称“辞灶”。
关于“辞灶”,还有一段传说故事。灶王爷本姓张,人称张郎,受海棠挑唆,抛弃结发妻子丁香,娶了海棠。后张郎家中遭遇火灾,家产尽毁,双目失明的他流浪街头,以乞讨为生。
腊月二十三,他讨饭讨到了丁香门上,丁香仔细端量这蓬头垢面的叫花子,认出是前夫张郎,赶紧做了热乎乎的面条端上。只见叫花子接过碗便吃,吃着吃着突然大声嚷道,“怎么里面一块石头,硌得我牙疼”,说着将石头扔掉。孰料一会儿,他又从嘴里抿出一根细发,那长发越抻越长,他用手慢慢地摩挲着,心里很纳闷,他知道丁香的长发在家乡是出了名的,“莫非这头发是我家丁香的?对,一定是她的!”于是他大声呼唤丁香的名字。此时一旁的丁香早已泪流满面,说:“你个穷鬼,我给你的金子你当成石头扔掉了,真是穷命。”原来,丁香念旧情,盛面条时故意在碗里放了个金币,而且薅下一根头发缠在上面。张郎羞愧难当,一头碰死在锅台上。
后来,玉皇大帝封他做了灶王,每年腊月二十三,灶王爷要到玉帝那里禀报人间善恶,家家要送灶神,在灶口上摆上一碗面条、一碟糖瓜、一碟枣、一碟马草以及香、蜡、纸、括等祭品,嘴里念着“灶王爷爷上西天,上天言好事,下界保平安”的口诀,将灶口上的旧灶祃画像揭去,再将新灶祃画像姑且用搁板压上(新灶祃画像等到三十晚上请神时才贴上)。过去,木版刻制的灶祃水印神像分大小两种,大灶祃上印着三人,灶王居中,左为丁香,右为海棠。小灶祃上印着两人,左为灶王,右为丁香。
二十四,拉大字
大字,就是春节时贴的门对子上的字。农历腊月三十,家家都有贴春联的习俗,就连学校、商号、机关、庙宇、祠堂(家庙)等公共场所也要贴对联。
振泰为民国时期龙口一家著名的粮食代理店,其货物来自四面八方。据振泰经理马景周之子马玉谦回忆,振泰早年贴过一副“振业大展,泰运恒通”的春联,此联不仅巧妙地运用藏头格,而且用“展”、“通”二字蕴涵代理业的行业特点,可谓匠心别具。民国时期,龙口维新大街北部的关帝庙,曾住过一位老道士。老道士住的厢房门上曾贴过这样一副对联:“闲人免进贤人进,盗者莫来道者来”,“闲”“贤”谐音,“盗”“道”谐音,其意境之高下形成鲜明对比,颇值得玩味。
旧时,农村有文化的人较少,过年往往请私塾先生拉对子。龙口市区卖对子的摊位集中在日本领事馆南面的宝善街上,与卖年画的画棚子紧邻,一副副对联悬挂墙上,在风中抖动,似跳跃的一簇簇火焰,煞是好看。
二十五,做豆腐
腊月里,龙口几乎家家都要做一包豆腐,因“腐”与“福”谐音,农家自制豆腐自然有祈福之意。
做豆腐,要提前一天晚上把黄豆泡上。农家磨豆子,或使用自家拐子磨,或借用豆腐坊的水磨。磨出的豆浆兑水,放到锅上淋。之后,加火烧开锅后,舀到泥盆里。接下来,到了做豆腐的关键环节——加卤水。农妇们将买来的黑黢黢的卤水块化开,一边用勺子舀到泥盆里,一边不停地搅拌,直到水浆分离、汤变得清晰。卤水加得合适,豆腐软、嫩、滑,口感好。
正月里是豆腐大显身手的好时候。家家户户用白菜、豆腐、宽粉条、肉片做成一道丰盛大餐来招待亲朋。豆腐的做法不同,风味各有千秋,有砂锅豆腐、虾酱炖豆腐、雪里蕻炖豆腐等等。吃素的人家,更是推崇豆腐。龙口永兴裕的王掌柜(绰号“斯文”王)就以食素而出名,每逢过年,他商号的伙计都要用豆腐做成“灌肠”,跟他一起品尝,成为一时美谈。
二十六,割年肉
到了年根底下,百姓家家拐着个小篓,到肉摊上去采办年肉。那时,按照买卖双方都认同的消费准则,除猪头、四蹄、内脏外,其余部分连骨头带肉一块卖。猪前槽肉内含前蹄腿骨,后肘肉内含后蹄腿骨,前蹄腿骨通常被估为七两重(旧制,一斤合十六两),后蹄腿骨通常被估为八两重,故有“前七后八”之说。
龙口民间有句老话——“剁馅的包子,沙(音)馅的饺子”。包包子的白菜切成方块,故肉馅也切方块,肥肉瘦肉掺和一起。包饺子则不同,肉馅大多采用瘦肉,先把肉切成细条,再横切成小肉丁,中间绝不动刀剁,此调馅法称沙(音)馅。据说,用这种方法调出的肉馅包饺子味道上乘,论营养论味道,今天用绞肉馅包出的饺子只能甘拜下风。
二十七,宰公鸡
俗语说:“难过的日子,好过的年”。农家即使平日里过得再拮据,到腊月二十七这天,无论如何也要杀一两只公鸡。自家的鸡自家宰杀,收拾干净后,将鸡连同猪蹄、猪头、骨头等用热水汆一下,去掉油腥味,下锅煮熟,仅留出鸡大腿等,待正月里用鸡丝凉拌白菜心或菠菜,余下的鸡皮、鸡骨头连同猪蹄骨、棒子骨、猪皮等重回锅熬“冻儿”(龙口人称为“扎”)。
祠堂里要祭祀本族同宗,当供奉小三牲,小三牲包括生鸡一只,生猪头一只、火鳓鱼一条。摆供的生鸡虽已褪毛,但鸡头昂起,翅膀盘成花样,仍然一副英武雄姿。
过惯了清苦日子的百姓,逢年过节依然保持节俭之风。龙口有句俗话:“吃鸡头,会梳头;吃鸡爪,会补袜。”其实,就是长辈告诫家里的女孩从小养成节约美德,将来方会勤俭持家。
二十八,把面发
胶东有过年有蒸大饽饽的习俗,带枣的称为大枣饽饽,不带枣的称为光头饽饽,大饽饽是发面做的,“枣”与“早”谐音,这其中承载了农家希望“早发”的美好愿望。
做大饽饽头天晚上就要发面。面发好以后,和上碱,就可以揉面。揉面可是个技术活儿,人跪在炕上,肩、臂及双腕要协调,方能揉出柔软富弹性的面坯。用小手指在面坯顶部及四面抠出“鼻儿”,将切好的枣放进去。大饽饽做好,放到炕上,扣上笸箩“长着”。锅底已架上木头烧火,只等水开装锅。
有经验的女主人一看大饽饽外皮透亮就开始装锅,边装锅,边用新炊帚蘸水往大饽饽外皮上洒一洒,最后用碗或玉米皮盛块肥肉放在篦子上,罩上笼头开始蒸,这样蒸的过程中油气落到大饽饽上,蒸出的大饽饽发亮。
民间蒸大饽饽时,忌讳外人进家,怕“踩装”。有的人家关上门,有的在门后放一把笤帚,以扫除外人可能带进来的晦气。蒸好的大饽饽裂成瓣,要说饽饽“笑了”。做大饽饽时,把炕席子卷起来,以免烧着了。但烧炕席子的情况仍会发生,此时不能说“炕烧糊了”而说“炕烧得旺”。
除蒸大饽饽外,农家还要蒸些菜饽饽、豆饽饽、面鱼、蒸饼,桃、圣虫以及太阳饼等,寓意年年有余,增加喜庆气氛。
二十九,全都有
农家过年,蒸、煮、炸、炒,一切吃的都置备齐全。穿的当然也马虎不得。经济宽裕的人家早就到龙口街上的“公合昌”等绸缎庄去扯回布料,给家人添置新衣物。棉袍、棉裤、坎肩、鞋袜、帽子、斗篷、虎头鞋……全家人的穿戴都是女人平日里用手一针一针缝的。穷苦人家虽不能年年添置新衣服,但过年的衣裳也洗得干干净净。这样的家庭里,穿“压箱底”衣服早已司空见惯,过完年,赶紧将“新”衣服收起来“压箱底”,以备第二年春节再穿。
旧时过年,百姓重视家祭仪式。鞭炮、爆竹等要备齐,过年用的香、纸、蜡、锞也要提前备齐。在龙口,属芦头香坊村的“东和诚”、“西和诚”所出的神香最为有名。普通人家腊月里到集上去买神香,商号家用的神香则由芦头香铺推着笨毂辘车送上门来。
民国时期,每到腊月里,龙口街的馃子铺就雇人做蜡烛,制蜡烛的油烧热后,工人们将卷得如同筷子粗细的灯心草往油里一蘸,蘸上一层油,凉透后再蘸一遍,最终层层包裹,待其凝固后,用红颜色对上川溅(音),写上字,用金水刷上。一包一斤,用毛头纸包好,任顾客挑选。
三十下黑儿满街走
腊月三十早上,家家捞圣饭。捞圣饭是指将小米淘出来,烧开锅后,打到盆里,手蘸着凉水箍起来,放到碗里呈一个圆形,将圣饭分别摆放在家堂、财神、天地、灶神等神位前,插上筷子以及桃树枝,以示吉祥。
三十中午,各家都打出了浆糊,开始贴对子。大门、进间门、厢房门、院门一并贴上。有牲口的人家还在畜栏贴上“六畜兴旺”,在马车上贴上“日行千里”,室内贴“抬头见喜”,石磨及水缸上贴“福”,钱柜上贴“金玉满堂”,屋内贴年画、贴窗染花。各家照壁上要悬挂灯笼,寓意五谷丰登。街门上要挂过门签,门吊子,门上插桃树枝。
三十下午,各村的家庙收拾干净,贡品摆放妥当,宗谱请上,烛台、香炉也摆上。傍晚,家家户户都带鞭炮、香、纸等,提着灯笼去自家茔地上坟,请天地老母回家过年。因上坟回来天色已黑,故有“三十下黑儿满街走”的说法。
吃过晚饭,各家将诸神请回家,一一设供。有钱人家要“烧长香”,即从年三十晚上一直烧到正月十六,这种祭祀方式在当时颇为讲究。
自接神之后起,各家均不再开门,不能泼水,寓意财不能外流。除夕夜,合家人不乱说话,也不干活,刀剪等利器也不能动,只怕惊动诸神。而且,除夕之夜,各家供桌上的蜡烛和香火要燃亮一宿,这一天晚上要辞旧迎新,即传统意义上的守夜、守岁或坐年、熬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