泉州南门外海边,有一个妇仁人,带娠了后,丈夫去讨海。人说行船走马没三分命,渔船遇着风台,船翻人亡,这个妇仁人就守寡了,腹内这个仔就叫遗腹子,到足月临盆,生一个打捕。这个妇仁人想说有瞈有望,就专心守这个囝,没再改嫁,少少岁甘愿做寡妇。
伊一来后生,较晓得,二来较穷,人就会较贪,三来疼囝疼入心,宠囝承囝,晓得教示,所以大汉以后才会弄出大事情。伊咸酸苦守这个囝,六个月会叫"嗯嗯",七个月会叫"嗒嗒",八个月会叫"阿母",九个月会偎行,度晬后会放手晃晃颠,生日过会行会走,说话"鸟鸟"吼,聪明活泼,很得人疼。老母见囝凸凸大,嘴笑目笑,认为有囝就有望,这世人值了!所以囝儿四五岁还不甘断奶,老奶脯。
有一次囝去人厝内佚佗,看见人的绣花针,金熠熠,很爱得,就共人咧走。人想说一支针没什么,没喝伊。老母看见囝人一支针来,伫好伊正欠用,就共囝说:"乖囝,你真,知影你母欠用针,会晓一支来给我!乖囝,给我给我,手不倘去凿着!"囝偷人的针是要来佚佗,没想说老母拙欢喜,阿谀伊,就畅畅将针给老母说:"阿母你欠用什么,我再去提!""囝,欠用什么我会共你说。"从这次开始,这个仔就开始爱提人的物件了。较大汉咧,就手爪粘,遇鸡掠遇菜摘,遇蕃薯双手挖。物件提到厝内,老母就将那些贼货煮给伊吃,吃了嘴臊,心肝愈来愈雄,胆头愈来愈大,册也不爱读,和人成群结党,偷杉,偷牵牛,做贼做鲎。起初人还来投老母,老母不坐投,"长君之恶",倒说囝怎么乖怎么,没短人的理。一次两次,人就凊心,知老母宠囝,没再上门来相找,而是暗中提防,准备撩伊。
一次囝和人去做贼,一支大铁钎挖壁孔。乡里头尾人早就布置好好,锣声一响,四五路的人扁担锄头,围围过来掠贼。囝胆头大,叫人先走,自己挡路尾。人围来掠,伊就起凶犯,铁钎起来乱拂乱,结果打死人,让人掠去见官,判死刑,等秋后处斩。
到这个时节,老母才知苦,没钱没势,空嘴哺舌去求官府哪会救得囝一条命啊!囝关在死囚牢,整日没事情等头,就将自己短短的一生从头想起来,按尾想落去,愈想愈后悔,愈想愈不甘愿。伊吃人偷人打死人,还不甘愿什么?伊不是不愿别人,而是不愿老母,自细宠伊承伊,伊才会一步一步行到今日这个地步!但是这时反悔已经太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