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年在上海做事,一半薪水都开销在了餐馆里。
那时大众点评网刚兴起,两年里我按图索骥,几乎吃遍沪上排名前百的餐馆,无论东、 西洋或本土名菜,都能冒充老饕点评一二。也曾追捧所谓创新菜与分子美食,以此为 荣。再后来,我百无聊赖扮小工卧底,混进了某名厨的工作间,方知自己往日不过是比 别人多喝了几桶地沟油。
在场面上的各色人物,混的不过一碗饭,地位也可用约饭难易来衡量。据说越红越难 约,须提前,要确认,往往还得迟到。一约就来的,要么是赋闲,要么正失意,剩下的 就是急着认识你的。于是吃饭吃成饭局,餐桌之上只剩勾兑。
对付这样的食客,只需给足脸面便可,何须照顾他们的胃。慢工细活纷纷靠边站,因为 食客耗不起耐心,饭店也等着翻台。菜色搭配也可随意,唯一的法则便是控制在预算 内。酒水随便上,谁还真讲究什么红酒配白肉。
吃什么不再重要,关键是和谁吃。有没吃好不重要,关键是喝大没、成交没。作料的作 用也不再是衬托与铺垫,巴蜀之外的川菜馆里,只剩得一个喧宾夺主的辣字,甚至没有 一家馆子,能够做一份地道的开水白菜。
几年前由成都去川南。行到大半,泥石流封路,司机带我躲入路边野店。点了河鱼,用 大脸盆装上来。其时夜色漫漫,进退两难。山崖边春潮带雨,遂断了赶路念头,安心朵 颐。此时方知海椒原来有十来种吃法,一结帐不到七十,十分痛快。
半年的乡野生活,却是几十年来舌尖的最大满足。因为心意多过欲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