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忌,从本质上讲是一种社会心理层面上的民俗信仰,是人在疑惑与恐惧之中,在生存本能的驱使下,对诸多自然和社会现象的盲日崇拜、畏惧和迷信,又盲目添加许多清规戒律的结果,它以非理性的缺乏任何验证的特点而区别于法律。禁令,是人们坚信如果擅自违背或偶然触犯都会招来惩罚和灾难的一种神秘心理。
石门县旧有的禁忌内容有的己成为历史遗迹,有的却仍在社会生活中长期存在并发挥作用;有一些是石门人独具特色的禁忌,还有一些不但石门存在,在整个湘西北都流行。
住房禁忌
忌穿草鞋入火炕屋。
忌在堂屋打雨伞、放鸡笼。禁忌在堂屋里戴斗笠,背锄头,翻放撮箕。忌姑娘和孕妇在堂屋门槛上坐。忌用棍棒挑鞋,用锄头挑撮箕进堂屋,尤忌随意在堂屋敲锣打鼓。否则不吉利,有人死。这与堂屋是待客祭神之地有关。
禁在灶门口烤脚,禁妇女站在灶门口烤屁股,不准在灶上进食,这与敬司命公公有关。
忌倒背背篓进屋,即将背篓口 朝下,底朝上背在背上进屋,这种背的形式,在土家人心目中意味着“空手而归”,主家财运不兴,与不准挑空桶,空筐进屋同类禁忌。
室里宅旁忌长时间堆放土石杂物,否则眼中会长“翳子”。
屋前忌枯树、椿树正对大门。屋前屋后屋内忌动土(即随意挖掘补修)。一年内只在大寒前后十天,或清明节前三后四共七天可动土。这与土地神和地煞有关。
禁止夜里在家门口吹口哨(会引来鬼)。
忌放背领床开背领铺(即与屋向平行)。忌人躺卧后,脚头放灯,因为人死后才放脚灯。
日常生活禁忌
有人从门路过,你若出门,须让行人先走,不能截人家头;截头犯禁忌,办事难遂意。
夜里行路,遇上打有火把行路的人,没有打火把提灯笼的人就要故意作个响声,咳嗽一声,或哼个调子,使对方有个准备,不受到意外惊吓。
打手电,不能照人家眼睛和脸部,做不礼貌之举。
男人最忌三十六,忌自己派在三十六号,一生最怕过三十六岁,民谚称“人人有个三十六,喜的喜,忧的忧。”土家认为三十六是个结巴,和西欧忌讳“十三”一样可怕,是很不吉利的数字。
平日做梦最忌梦鸡梦老鼠,称尖嘴巴梦惹“口嘴”;忌梦蛇,男性梦蛇走桃花运,女性梦蛇多半是怀孕了。这是梦占巫术的遗迹。
禁打喷嚏,民间认为打喷嚏是有人在背后说自己坏话,或是有人用巫术在害自己。所以打了喷嚏土家人都马上诅咒,“好人讲我好心肠,歹人讲我乱牙框。”即可避灾消祸。
忌男女同坐一条板凳,忌男人触妇女腰部,忌女人摸男人头部。民谚称“男人的头,女人的腰,只准看,不准挠。”忌女人从扁担上横跨,或坐在扁担上。忌妇女坐堂屋门槛。这里主要指已婚男女,可能是汉区封建的男尊女卑,女子不洁思想作怪。
请客吃饭,忌三七八个菜,俗称“三碗是叫亡人”“七强八盗九江湖。”吃饭时忌用脚踏旁边人的坐椅,忌在人背后吃饭(像是啃人家脊梁骨)。这与死等不吉利事有关。
忌在长辈面前翘二郎腿。凡父母叔伯在世禁止留胡子。这应是汉区广为流传的禁忌,是中国传统的尊重长辈的禁忌。
忌青少年吃鸡爪子(写不好字)。忌未婚青年男女吃猪蹄子(吃猪脚叉,怕找对象时,别人打破嘴,媳妇被别人叉去)。这是相似巫术信仰产生的禁忌。
不准小孩吃鸡爪,怕字写的不好。
不准小孩吃猪尾巴,怕一辈子落人后。
忌吃鸡心(称“忘心果”),吃了读书不好书。
忌小孩子吃猪鼻子肉,吃了打鼾。
禁润年上学,犯禁不能成功名。
忌用手指月亮,此为远古月神崇拜习俗,传说小孩用手指月亮会惹恼月神,月神会在夜间割小孩的耳朵。
忌用手指瓜果,否则瓜果会掉落长不大。
忌一个人一餐饭吃两个碗,“吃饭用两个碗,死了埋两个眼。”
忌用一双筷子吃米儿,否则死丈母娘。
团年后三天忌向外泼水。这与新年祈福有关,财气不能向外泼。
忌用火钳戳“目充 火蔸”火屎,脚踏目充 火蔸。因为目充 火蔸是到正月十五要用来赶毛狗的。这里的目充 火蔸已经成了祭神的祭品,祭品当然是神圣不可惊动的。
妇女禁忌
男性成年人不能与少妇坐在一起,但可以和没结婚的姑娘坐在一条长凳上,可以嬉闹。
孕妇俗称“四眼人”,熬糖煮酒打豆腐,都忌“四眼人”看,否则作坊工作会失败。忌“四眼人”进菜园摘果实,否则树木会枯枝。
孕妇出入正在生孩子的家,会给小儿带来种种灾难,疾病。
孕妇不仅不能做伴娘或参与铺床、挂帐等婚礼仪式,而且不能前往观看作客。
孕妇不能参加丧葬活动,否则不仅要影响别人,更重要的是影响胎儿,导致发育不全,难产、怪胎、鬼投胎。
忌已嫁之女在娘家生孩子。临产之妇必送归婆家,若归之未及而将产时,即令接生婆将其扶至荒野生产,小孩取名路生。认为分娩是污秽不洁,“生男育女秽天地。”在这种信仰下,在娘家生产冒犯神灵,招致子女不吉,娘家败落。假如吃了免子肉,将来生下的孩子很可能像免子一样有三瓣嘴。
初生婴儿的洗澡水要倒在火炕角或厕所,禁止乱倒。
禁忌穿草鞋的人进初生婴儿家借东西,否则婴儿会啼哭不止或夭亡,产妇的奶汁就会不多甚至枯竭。
婴儿出生七天内不能让他看天,婴儿尿布只能晒在屋檐下,必须当天收回来。
妇女坐月子,禁吃牛肉,吃了小孩不会说话;禁吃鸭蛋鸭肉,吃了小孩走路会象鸭子跑。产妇阵痛快生时,禁忌更多人知道,认为多一个人知道,孩子捱一个时辰降生,产妇多一时辰痛苦。
婴儿出生后三天,产妇不得出房,不到七天不进灶,认为得罪灶王爷。
产妇禁吃白毛鸡、花毛鸡,因为会引来白虎邪神,给小孩带来灾祸。吃花毛鸡(杂毛鸡)则暗指小孩是杂毛(即杂种、野种),这就是整竹米时送黑鸡的原因。
这些禁忌中有些是愚夫愚妇们企望未来孩子平安降世产生的迷信禁忌,有的是基于分娩不洁的信仰反映,同时渗透男尊女卑的世俗观念,是应该铲除的东西。但产妇三天不出房,产房门窗紧闭、产妇头裹手巾,下扎裤腿以免伤风感染、严禁进灶房沾冷水等等禁忌又是符合卫生习惯的。
日月禁忌
腊月廿十三,不准推磨,簸簸箕,以为老鼠嫁女,否则天旱时节雨落在外地,老鼠啃家具。
腊月二十九过赶年,饭上甑时不准漏饭,意“颗粒归仓”;用甑蒸饭时妇女不准作针线活,忌别人使法隔气;吃年饭忌用汤水泡饭,因为“水饭”是鬼神吃的;过年不吃粑粑,吃了身上起泡。腊月三十禁忌妇女梳头,怕来年下雨洗涮掉地里的肥沃土地。
除夕之夜要把屋子打扫干净,来年庄稼地里不长草;除夕不推磨不舂碓不动针线,否则庄稼会抽心起虫。
正月初一忌见称杆,见了会遭蛇咬;正月初一初三不准扫地,怕把财气扫走;初五敬五谷菩萨不煮饭。正月属狗属鼠的日子不准扫地,犯忌会生虼蚤;正月初一到十五及立春日,属牛属蛇属龙的人不能挑水,如果挑了会天旱;一个月的三个戍日不倒粪不挑水,否则要遭旱灾;属狗的人每月戊日忌扫地,免得身上生跳蚤。清明和立夏日,禁止使用耕牛,否则牛会生病。每月逢寅的两个甲辰日、壬辰、戊辰、庚申、己卯日共六个日子忌买东西,忌宰杀家禽,违忌者财气不好。正月初一早上空手出门,回来不能空手,要捡柴回家谓之新年捡柴(财),抱柴(财)回家。正月初一,忌说不吉利的话。
行旅忌七、九日出,忌八日起程回家,民谚称“七不出门八不归,九日出门惹是非。”
土家的岁时禁忌以腊月正月最多,有“正月忌头,腊月忌尾”民谚流传。现在,石门土家族除与“六甲”有关的禁忌消逝外,其它的日忌仍然流行。
石门土家一月四月七月十月属蛇的日子,冬月属鸡的日子,三月六月九月腊月属牛的日子都称“红煞日”,禁播种,土家民谚说:“下种遭红煞,种粮不归家。”现在这些与“六甲”有关的禁忌早已消除,但是民谚讲的“正月不见鹰打鸟,二月不见狗咬獐,三月不见蛇习务(即交配),四月不见人成双”的禁忌人们还特别信奉。
丧葬禁忌
室外死亡的人(不论老少男女)禁忌室内停尸,还要请土老司举行“上刀梯”仪式后才下葬。
屋内屋外祖坟四周忌动土挖洞,动了就会犯煞遭祸,房前屋后坟前墓后忌葬新亡人,犯禁又会死人。
起丧时,土老司一定砸破水碗,一声“起”的呼喊,众人哄抬奔驰,“起”声不断,直奔井穴,禁忌中途停歇。
另外,石门婚嫁禁忌主要表现在出嫁结婚全过程中,有新娘出门禁忌、“冲喜”禁忌、迎亲禁忌、拜堂禁忌,洞房禁忌等,这些禁忌都是巫术信仰的体现。这部分在婚丧巫术中有专题讲解。
敬师傅禁忌
五行八作金银百工匠人都有严格禁忌。这种禁忌在石门汉区有,但在石门土家族中更盛行。
敬师傅是每个行业者首先要做的工作。不同的行业有不同的“师傅”“祖师爷”。比如:
医药师傅是华佗。木匠师傅是鲁班。蔑匠师傅是秦山。看风水的师傅是刘伯温。戏子的师傅是老郎神君。中草药的始祖是李世珍。占卜学的始祖是鬼谷子。酿酒者始祖是杜康。奇石家娲女奉为石神。因为女娲炼五色石补苍天。
其实,每一行业在其发展甚至一开始就凝聚着劳动人民集体智慧,是人民集体智慧的结晶,是长期发展中形成并不断完善的结果。如果一味唯师傅是从,势必固步自封墨守成规不思进取。不过中国传统文化却都是一种造神文化。各行各业都要造出一个神来,让行业者膜拜以行禁令。各行业匠人也只有在敬师傅状态下,做事顺利,敬师似乎能产生一种超自然的力量,否则大不敬不吉。
船俗禁忌
制造新船,忌砍伐山神庙宇前后的树,所谓“神树发神水”,不吉利。
木匠发墨动工,要焚香点烛祭鲁班;谓之“开山子(斧头)一响天门开,鲁班先师下凡来。”
新船造好后,要留船头封板不装钉,再祭鲁班。木匠提雄鸡一只,用口将鸡颈咬断,将鸡血滴在封头板及船头上,遣煞驱邪,扫舵。船家鸣放鞭炮,摆酒设席,谢木匠师傅。
新船下水这天,船家沐浴净身吃斋,点香烧纸,燃放爆竹,安祭龙神。下水时,须有几人随船下河才会免除翻船之灾。
开船要举“开江”仪典。船家备办鸡鱼猪牲醴和“斋饭”祭祀河神,打牙祭招待船工和纤夫,鸡为正菜摆在中央。吃鸡有规定,鸡爪是船家小儿吃的,意味尊敬小主人;鸡头是撑篙司务吃的,象征抬头走顺风;鸡屁股俗称“鸡跷”,是舵工司务吃的,象征舵把掌得好;鸡翅膀是给纤缆司务吃的,象征扛起纤缆轻如翅膀飞。鸡腿杆是给拉纤工吃的,象征脚劲好,将船拉得平顺。边吃边喝酒,还要边讲吉庆话,谓之“讨口封”。为取“开江”好兆头,船家专门请个能讲会道者,讲行船吉利话,什么“上水扯篷湾湾顺,下水顺风稳稳流”;“一船乌金(桐油)下津市,斢来银元满舱楼。”
行船最忌船已开出想起事未办煞尾,或忘带东西,再调头返回。这被认为是走回头路,不顺利,当天便停止开船了。
讲话很注意“口封”和忌讳,如船上最忌讲龙、虎、鬼、梦、翻、滚、倒、沉、俗称“八大忌”。行船中若有人讲了这八个字,俗称“放快”。“放快”兆头不好,必须停止开船。如姓龙的称姓蛇,姓陈,陈沉谐音不吉利,则避讳改姓浮;讲“换边”,叫“斢(读tiǎo)边”;“滚动”叫“走动”;将老虎称扁担花或大猫;鬼称毛大;
过江时天上乌鸦成群盘旋,船家要抓饭甩向空中,让群鸦争先啄食。传说这乌鸦是伏波将军马援的三千乌鸦神兵,乌鸦群至啄食,船就一定平安过滩。行船途中清扫擦抹船只也有俗规:空船,从船头往船舱里抹,意为会有货装,生意兴隆。装有货的船,须从舵房往外抹,意为卸货快速,诸事顺利。
吃饭盛饭时,须视行船需要什么风向,则从饭锅顺风那边开始挖饭,名曰“开口风”;切不可从饭锅正中开始挖饭,那叫“挖心”,不吉利;
汤匙不得翻边摆放。吃鱼也不可翻边;翻边预兆翻船。碗不许倒置,一切忌讳个“翻”字。
若吃猪头,猪眼珠子非给缆工吃不可,别人都不能吃。据说,缆头工吃了猪眼珠子,祝贺他有一副火眼金睛,船行河中,就不会碰上暗礁或者搁浅的事。
禁忌是非理性和缺乏真实验证的,它的约束力会随社会的进步和人们生活水平的提高而逐渐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