桐城民俗十大怪(1):正月初一玩虐待——吃两顿
大年初一是个喜庆的日子,大家都想痛痛快快地玩一天。可是,正因为是大年初一,是新年的第一天,大家都想图个吉利,不想在这一天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于是,就有了很多的禁忌。比如,不扫地、不倒垃圾,不泼水,以免把财气扫掉、倒掉;不与人争吵、不打骂小孩、不看病吃药、不借东西、不跌倒、不说丧气的话,表示这一年会过得和和气气;不杀生、不动刀剪、不做针钱活,以免血光之灾;忌午睡,男人午睡田畦崩塌,女子午睡厨房生灾变。
这些都还算通情达理的规矩,和别的地方差不了多少,虽然带来诸多不便,也还能做得到。比较特别的是,桐城民俗在这一天只吃两顿饭,早饭吃得特别的迟,晚饭吃得特别的早,中饭就免除了。
早饭吃得迟一点是可以的,因为前一天晚上守岁,大家多少都在熬夜,睡个懒觉是正常情况。问题是晚饭,吃得太早,不多时肚子就饿了。而且,下午四点多钟的时候,大家玩得正快活,突然又要吃饭,吃得下吃不下且不说,生活节奏完全给打乱了。尤其是小孩子,这顿晚饭一般是不吃的。大人们也不强求,反正过年的时候零食多少有一点。所以,吃两顿就吃两顿吧,也不是多大的问题。
最要命的是,吃完这顿特别早的晚饭,天还没有黑下来,就得早早地睡觉。小孩子最讨厌的就是这个,你说,明天又不要上学,大过年的玩得这么起劲,搞么事非要强迫人家睡觉呢?
原来,这与上面提到的图吉利有关。因为,农民一年到头累死累活的,最大的幸福恐怕就是美美地睡一觉了。今天不是大年初一嘛,为了图个吉利,为了表示这一年会作威作福的,一定要早早地睡个大头觉。岂不知,这种寓意上的幸福,却给实际生活带来了不幸福。不过,在这个特别的日子,寓意是压倒一切的,不能给你睡觉你不睡呀!
那么,吃两顿的规矩与早睡的规矩,是个什么关系呢?我估计,最先有早睡的规矩,因为早睡用不着吃三顿,而且过年的时候大家胃口都不好,然后就有了吃两顿的规矩。但是,由于吃饭在前,睡觉在后,让人们误以为早睡是因为避饿。只是,你也不想一想,这大过年的,大家故意挨饿搞么事,这不是有病嘛!
桐城民俗十大怪(2):三月初三吃野菜——蒿子粑
三月初三这一天,桐城乡人多食用香蒿和米粉做成的蒿子粑,驱邪粑鬼。这个民俗非常非常的特别,不仅别的地方没有,甚至连安庆其它县市也没有听说。
三月三倒是个传统节日,只是各地的说法各不相同。一说,伏羲和其妹女娲抟土造人,繁衍后代,后人由农历二月二到三月三为太昊陵庙会,善男信女云集陵区朝拜人祖;又说,三月三是王母娘娘开蟠桃会的日子,有一首北京竹枝词这样描述:“三月初三春正长,蟠桃宫里看烧香;沿河一带风微起,十丈红尘匝地飏”。在少数民族中,三月三也较为盛行:黎族称三月三为“孚念孚”,为预祝“山兰”(山地旱谷)和打猎丰收的节日,也是青年男女自由交往的日子,人称谈爱日;畲族以三月三为谷米的生日,家家吃乌米饭;瑶族以三月三为“干巴节”,是集体渔猎的节日;侗族多于此日举行抢花炮、斗牛、斗马、对歌、踩堂等活动,亦称“花炮节”;壮族多于三月三赶歌圩,故又称歌仙节。在道教中,三月三日是道教真武大帝的寿诞。
以上这些说法,与桐城人吃蒿子粑似乎一点关系都没有。要搞清楚蒿子粑问题,必须紧紧抓住“上巳节”这个核心。上巳,就是三月上旬的巳日,岁在初春,具体日期并不固定。阳春三月是山花烂漫、春潮涌动之时,同时却也是春虫蠢动、百病入侵之时。所以,上巳节又称为鬼节。《后汉书·礼仪志上》记载,“是月上巳,官民皆絜于东流水上,曰洗濯祓除,去宿垢疢,为大絜”。因为洗洁的行为过于单调,后又增加了临水宴宾、游春踏青的活动内容。至曹魏时,为了操作方便,上巳节的日期始固定为三月初三,后代沿袭至今。
用什么来宴宾呢?一方面,应当是延年益寿、强身固体的健康食品;另一方面,应当是因地制宜、各取所需的时令食品。所以,在汉人当中,三月三总要吃点什么,吃的东西多少与驱病有关,但具体的食品各不相同。比如,南方有的地方磨米面做“打鬼粑” “缠脚面”食用;台湾、福建地区“采鼠麹草,合米粉为粿以祀其先”(《台湾府志》);在我们桐城,发明了蒿子粑。
事情大概是这样的:三月三是上巳节,这一天要吃点能驱病的时令食品,于是桐城人吃起了蒿子粑。问题是,蒿子这种植物到处都是,为什么别的地方的人不做蒿子粑?这的确是个待解的问题。
做蒿子粑是有讲究的。米粉可以是籼米,也可以掺一点大米。蒿子不能放得太少,否则就不成蒿子粑了。但是,蒿子的植物纤维比较粗,一定要摘其嫩头,而且不能放得太多。为了口味好一点,一定要多放一些腊肉,素的、肥的都要有。蒿子粑是吃油大王,不能舍不得油。而且,蒿子粑有一个特点,新鲜做出来的反而不好吃,放几天后用油焊着吃味道更佳。
每到一年三月三,桐人齐吃蒿子粑。野味!
桐城民俗十大怪(3):一生三次素穿戴——毛身衣
桐城风俗,在出生、结婚、死亡的时候,要穿生布褂子和裤子,衣边不用针线缝,俗称毛身衣。
生布,就是没有下水的棉布,桐城人称作老布。旧时,因为生活苦,几乎家家户户都纺棉纱。纺车和其它地方差不多,是手工摇动的座式木轮车。纺棉纱是个细活,看上去简单,实际上很难。一根根细纱完全靠手指的内力从手中捻出来,否则不是过粗就是捻断。摇纺车的速度也很讲究,不急不遽,需纺纱者自己操作,别人不可替代。
棉纱纺好后就可以织布,这不是每家都能做的事,往往一个大村庄只有个把巧妇能为。实际上,织布是个体力活,需要脚踏,需要手拉,不知道为什么过去这是个女人做的活。通常的习惯,大家自己将棉纱纺好后,送到织户家织布,需要给人家几个辛苦钱。也有自己不纺纱的,直接去买布;也有光纺纱卖给织户,不要棉布的。不管怎样,都不会给现钱,到年底的时候,有钱给钱,没钱给一点粮食也是可以的。
一生三次穿毛身衣,这是值得后人倍加欣赏的伟大发明。出生、结婚、死亡,这是人生的三大转折,每一次转折都意识着全新生活的开始。用什么寓意全新的生活?白色、原始、朴素也!你看这毛身衣,用纯天然的棉纱制成,不曾下水,不缝衣边,是何等的原始呀!初生婴儿穿上毛身衣,意味着酸甜苦辣人生的肇始;待婚青年穿上毛身衣,好去迎接婚姻生活的大考;乘鹤西游的老人穿上毛身衣,不啻是个等待轮回的处子。
这朴素无比的毛身衣,似乎是文都桐城人的专利,其它地方有此俗者极少。周边安庆其它的县市,可能也有的,但多半是跟桐城人学的。如果非要穷究其来源,最好到江西、两湖一带去找,桐城人差不多都是从那个地方来的。假如真的找到了,建议桐城人都到那里去弄一件毛身衣穿穿,算是找到了自己真正的根。
桐城民俗十大怪(4):三十六岁换裤带——送36岁
桐城有“送三十六”的民俗。无论男女,虚35岁时,亲朋好友馈赠白鸡一只,新裤带一根,白衬衫一件。大年三十晚上,男择岳家、女择娘家送来的白鸡炖食。如果讲究一点,白鸡需独食,将鸡毛埋于三叉路口。
《桐城县志》曰,此俗存于桐城西乡;又有相关资料说,此俗并不古老,大概起于二十世纪七十年代。这些说法是相当可疑的,实际上,“送三十六”的民俗很普遍,桐城几乎所有地方都有这个风俗,南方很多省份好像也有,特别是江西和两湖一带。
旧说,36是个很不吉利的数字,36岁是人生难过的一大关口。传统迷信认为,逢九不利,不管是明九还是暗九。明九就是数字中直接带九,比如19、29、39;暗九是九的倍数,比如18、27、45。36是暗九,当然不吉利。可是,为什么36岁特别不吉利呢?可能有这样几个原因:
(1)36岁是人的本寿,古人认为36岁一个轮回,只有活够36岁才够本;(2)从生活经验可以判断,人到36岁各方面的身体机能都开始下降,一年不如一年,一天不如一天;(3)旧时人的寿命短,一般只能活到五九、六九,作为一个转折的关口,18岁、27岁明显太早,45岁或54岁则有点迟,它们不是人生的转折,差不多是人死的转折了。所以,选择36岁作为人生关口最合适。(4)道家有“四九天劫”的说法,虽然说的是490年,但毕竟是四九呀,很容易让人想起36。
既然36岁不吉利,就要想法子辟邪。不过,迷信有个很大的特点,就是因人而异、因地而异,实质上是因需要而异。因之,各地“送三十六”的办法各不相同。在湖北宜昌,要拜神唱大戏;在湖南,要招呼亲朋好友做大寿;在江西,要送裤子。
桐城特别的地方在于两方面:其一,其它地方辟邪的日子一般都选择在36虚岁的生日,而桐城选择在35虚岁那年的大年三十;其二,其它地方也就是找个借口吃一顿,并不在乎吃什么,而桐城却偏要吃白鸡、换新裤带,大年初一还要躲起来不见人。
那么,桐城人为什么认为吃白鸡、换新裤带能辟邪呢?目前还没有正解。大概,白色是正色,又比较反光,能够把鬼蜮照晃眼而无法加害于身;吃白鸡而不是吃白猪,大概是因为鸡肉比猪肉贵;将鸡毛埋于三叉路口,是为了让鬼蜮到三叉路口后被白鸡毛晃得走错方向;换新裤带,是怕旧裤带年久失修扎不紧,让鬼蜮从衣缝中钻了进去。这叫层层设防,万无一失。呵呵,迷信嘛,有多少说得清楚的!
桐城民俗十大怪(5):胎盘瓦罐树下埋——胞衣罐
桐儿出生后,将胎儿胞衣装入瓦罐中,埋在村旁最高大的树下,寓意“树高千尺,人高万丈”。
胞衣是个非常非常特别的东西,怠慢不得。在那里,有着我们对混沌世界的些许记忆,有着我们一奶同胞的些许余温。伴随着人生的第一声啼哭,我们从胞衣中脱胎而出,代表着与母体分离的正式仪式,更代表着漫长人生的独立宣言。因之,大家都要将胞衣罐放在一个特别的地方,永久地保存起来。
有人将胞衣罐放到村边大河的中心,流水潺潺,生命不息;有人将胞衣罐埋在自家的院子里,无论你走到何方,都没有离开自己的亲人;有人将胞衣罐深埋在屋后的竹林中,竹笋根根,仿佛祖宗;有人将胞衣罐挂在高树上,让小鸟充当天际的使者送出自己的第一份馈赠。
但无论在什么地方,有资格安置胞衣罐的一定是个男人,一个将小生命带来人世的男人。小小的胞衣罐,系着每一个父亲的责任,刻着生命代代相扣的传承。伴随着胞衣罐的脱手而出,这个男人一步一个脚印朝着家的方向走去。小时候,一个男人将我们的胞衣罐以自己的方式好生安置;不多年,我们也要将一个自己制造的胞衣罐安置在一个自己认为最合适的地方。胞衣本出自女人,男人只是将它们连接了一下,使它们成为一串。
文都人格外聪明些,将胞衣罐埋在村旁最高大的树下,称埋藏胞衣罐的乡里为“原籍”。没有比这更伟大的发明了!那些远离故乡的游子,撮一把树下的泥土,一定能够闻到童年的气息;将这把故乡的泥土供在香案上,仿佛是在供自己的祖宗。桐城人的这一伟大发明,超越时间隧道,让我们随时可见自己的亲人。
只是,心在痛,因为胞衣罐在我们这一代算是断了根。自从小生命从一个叫医院的地方产生,胞衣就不见了踪影。不知道是流进了下水道,还是被熬成盘中羹,抑或成了某贵人的滋补养颜品。没有机会将自己制造的胞衣罐安置,仿佛根本就不是男人。
城民俗十大怪(6):椒椒叔叔一起来--嗷叔叔
叔叔是指父亲的弟弟,泛指比自己父亲年纪小的父辈。但是,全国各地对叔叔的称呼不尽相同,广东人叫“阿叔”,天津人叫“掰掰”,东北人叫“老叔”,江淮一带叫“×爷”或“×爸”,吴越一带则叫“戽喂”。这其中,最特别的是安徽桐城人,把叔叔称作“椒椒”。
为什么这样称呼呢?且听一段饶有兴趣的传说:清朝名臣张英一日拟写奏章,误将“叔”写为“椒”。康熙帝展阅,好奇心大发,遂询何故。张英为了自尊,谎称道:敝乡有一俗,称“叔”为“椒”。岂料康熙生疑,要派人前去探个虚实。张英闻讯惊恐万状,欺君之罪如何了得?便暗派侍从快马驰往老家桐城,让县令三日内遍喻县民,改“叔”为“椒”。待皇帝钦差抵桐遍询民众,结果众口一词。自此,“叔叔”的别称“椒椒”便在桐城流传至今。
这个故事编得不赖,可故事毕竟只是故事,不能当作正史看待。稍微有点常识的人不难发现,这个故事有很多的漏洞:把“叔”写成“椒”的可能性并不大,古代文人惜纸,下笔前都很认真;奏章写好后要仔细检查,重要的还要备份,弄错的可能性微乎其微;皇帝知道后,老实承认也没什么,撒谎可真是掉脑袋的欺君之罪;“叔”有好几种意思,奏章中的“叔”不一定正好是“叔叔”的意思;这个故事有好几个版本,有的将主人公说成是张英的儿子张延玉;如果真是写错了,用家乡话来推托照样没有面子;这么个小事,就算皇帝真的知道是在撒谎,也断然不会派人暗访;民间的习惯称呼是很难改变的,就算当时应急改变,日后也绝对不会叫成习惯。
为了考证桐城“椒椒”的来源,需要注意下面两条 “硬证据”:其一,并不是桐城所有地方的人都这样称呼,个别地方有其它的叫法。在桐城,大多数人叫椒椒,但也有地方叫叔叔的;其二,全国并不是只有桐城一个地方这样称呼,江西贵溪和永修两地也是这样叫的。难道这两个地方的人都是从桐城迁过去的?事实上,桐城人大多反而是从江西迁移过来的。
这无意中给我们提供了一条线索:大多数桐城人是从江西瓦屑坝移民过来的,而瓦屑坝明显只是一个移民中转站,那些将叔叔称作“椒椒”的桐城人,是不是来自江西贵溪和永修呢?不管怎么说,这里提供了一条重要的线索。
由于提供的相关信息太少,遍查方言资料,也无法得出“椒椒”的确切来源。在这里,姑且提供一个大胆的猜测:叔通菽,菽是一种豆类植物,以豆类喻指小,所以叔叔指比父亲小的人;椒是一种香料植物,指的是“花椒”不是辣椒(明末才从美洲传入),椒的果实比菽还小,同样可以用来喻指小,进而指代比父亲小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