闹花灯,看花灯,花灯会曾经是响肠河人一年一度的盛会,是老少共同参与的游乐会,是青年男女谈情说爱的歌舞晚会。这个舞会以天当幕,以地当台,星光明月做灯,山风流水做琴,一演就是七、八天,一舞就是上千年。
过年了,一年里风调雨顺,收获丰盈,稻谷满仓的乡民们便酝酿着组织一支花灯队。大家要为丰收之年庆祝庆祝,热闹热闹。
正月初的时候,半下午戏灯的队员们便吃了饭,唢呐一吹,锣鼓一敲,花灯队就出发了。花灯队伍当天要到哪村,会提前通知的。远远地看见花灯队伍灯光闪烁,锣鼓喧天地过来了,人家门前便摆好香案燃着蜡烛。当花灯队来到近处便响起了声声鞭炮,龙灯便在这家门前欢乐地腾跃起舞。狮子便会跳舞,跪拜,作揖,唢呐也奏起欢快的曲子,锣鼓也敲得格外热烈。
演唱队员穿戴戏装,唱上一段优美的高腔。那几个专门收集礼物的人就将主人赏给花灯队的香烟、瓜子、米粑或者红包收起来。通常情况下,兴旺的人家,做喜事的人家,爱面子的人家,丰收的人家,都会摆香案迎接花灯队。戏灯的队伍带上这些收获,朝下一个摆香案的人家舞去。大家不在乎收获多少,只图一个快乐,图一个热闹。
有些姓氏的祠堂,大屋的堂轩也请花灯队进去舞一阵,以示家族的兴旺,以求门户的吉利。
花灯队伍在村庄间穿行,有时会遇上俏皮鬼前来“炸灯”。炸灯者用小挂百子鞭朝龙、狮身上乱扔,高水平的舞灯者能将这些“炸弹”巧妙地躲过。常常有许多大人小孩同时进行轰炸,龙狮身边便烟火弥漫,响声连连,电光闪闪。这时围观者前呼后拥,玩灯者腾挪跳跃,左躲右闪,好似武功表演一般。这便到了戏灯的高潮时刻。也有那种缺德鬼,用长长的千鞭从两头点着,搭向狮子背上。一般水平的玩灯者躲闪不开,只有任炸,把个好好的狮灯炸个破败不堪。也有高明的玩灯人,就地一滚,摆落鞭炮,昂起头,欢快地向炸鞭人罩去。
山村戏灯一直要戏到元霄节。元霄之夜,圆月高挂中天,各路灯会从四面八方一同汇集到响肠街上。彭山的队伍从上街过桥进街,南冲的队伍从惜字亭下进街,西冲的队伍从下街头进街,金山的队伍从中街进街。数支花灯队从东南西北一齐汇向三百米长街。长街上流光溢彩,璀璨夺目,真个是“东风夜放花千树……一夜鱼龙舞”。
戏灯队伍陆续汇聚响肠街,灯光映在河中,河水倒影,响肠街好似江南水乡,又好似人间天堂。随着花灯队伍的进入,家家摆出了香案,燃着红烛,点着鞭炮。满街的喧哗声、喝彩声、鞭炮声,此起彼伏。太和祥、周隆昌、泰丰恒等几家大商号,铺设了高高的香案,挂出万鞭,派出专人散发香烟、糖果。观灯的人一边喝彩,一边抢糖果。大人抱着小孩,姑娘们手拉着手,小孩在人缝里钻来钻去,捣蛋鬼不断地向花灯队里扔爆竹。一时间人声鼎沸,笑语喧闹,好一派山乡繁荣景象。
那些平日里在家受父母严厉管束的年轻姑娘们也走出了家门。姑娘们三三两两,穿红戴绿,插花抹粉,结伴上街来看灯。正像黄梅戏《夫妻观灯》描绘的一样:东也是灯,西也是灯,南也是灯,北也是灯,四面八方闹哇闹哄哄啊……
花灯队伍且舞且唱,锣鼓狠敲,唢呐猛吹,从上街到下街,从下街到上街,穿梭往来。各灯会比舞功,比唱功,文明的表演,文明的竞赛。阵阵人潮,滚滚声浪,把一条三百米长街变成了繁华都市。
到了下半夜,玩灯的人已经劳累了,看灯的人也疲倦了,各路花灯队伍才从原路返回四乡。站在高处,眺望四方,那些朦朦胧胧红红绿绿的灯火象长蛇在山间小道上蜿蜒游动;声声唢呐,阵阵锣鼓在夜空中欢乐跳荡。观灯的年轻人还兴犹未尽,大家又盼望着、酝酿着来年闹一次更热烈更精彩的花灯。